這兩個字猶如尖刃,把唐如風刺得心臟一痛,他可以不信段繼陽說的所有話,卻唯獨不能不信這一句,相似的容貌是做不了假的。他用力閉了閉眼,只感覺耳畔嗡鳴作響,連呼吸都有些急促困難。
唐如風莫名想起他被人灌醉送到陸延床上的那個夜晚,好似有人在他耳邊嘀咕了一句“長得還挺像”。
他又想起自己每次和陸延去酒吧玩的時候,那些朋友看向他的目光總是微妙而又詫異,隨即變為一種心照不宣的沉默。
那些記憶潦草而又混亂,卻都能找到蛛絲馬跡。
唐如風放在膝蓋上的手悄然攥緊,手背青筋浮現,他試圖反駁些什么,可望著段繼陽那張與自己三分相似的眉眼,只覺得任何語言都貧瘠無力得可怕,嗓子沙啞難言。
看見唐如風狼狽蒼白的模樣,段繼陽心里終于暢快了,仿佛十幾年前的惡氣終于在此刻發泄出來,而唐如風已經不能再像兒時一樣和他扭打在一起。
段繼陽喚來服務員結賬,輕笑一聲道“你要是不死心想去找陸延問清楚,我可以直接告訴你,他絕對不會說真話的,他只會像以前一樣,騙著你哄著你,畢竟像你這種還沒進入社會的大學生最好騙了。”
“你與其渾渾噩噩跟著他,不如痛快點,一刀兩斷,別學你那個乞丐媽,總喜歡做些自取其辱的事。”
段繼陽離開了,桌上的咖啡熱氣氤氳,但不多時就一點點涼透了。唐如風用力閉了閉眼,只感覺渾身力氣都被段繼陽剛才的那番話徹底抽空,他強撐著從位置上站起身,狼狽而又倉惶地離開了那家咖啡廳。
時至深秋,太陽已經沒有那么毒辣,路邊的銀杏由青到黃,紛紛然落了一地,踩上去清脆作響。
唐如風瘋了一樣在路邊疾跑,仿佛要耗盡全身力氣,不知跑了多久,終于扶著路邊的綠植緩緩停下。他呼吸急促,哆哆嗦嗦拿出手機給陸延撥去了最后一個電話,心中還存著一絲僥幸,然而里面響起的只有客服甜美而又冰冷的提示音“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聽,請稍后再撥”
替身。
替身。
唐如風知道自己不該信段繼陽的話,可他找不到分毫可以反駁對方的證據。
唐如風緩緩蹲下身,冷得渾身都在發顫,他眼眶通紅,心中的恨意在瘋狂滋生,腦海中浮現的卻是那個在出租房里的夜晚,他褪盡衣物,把自己當做一個廉價的商品賣出去,陸延卻給他披上外套,低聲告訴他
“你還年輕,不要把自己給賣了。”
唐如風信了,并將他當做救贖,可就像十幾年前的輪回一樣,段繼陽的母親毀了他的家庭,十幾年后,她的兒子又剝奪了他拼命
守護的一切。
那一刻,唐如風忽然感到了深深的渴望,這種渴望強烈到一度快要蓋過恨意。他發現如果沒有金錢和權勢,想在這片寸土寸金的城市生活下去只能像螻蟻一樣茍延殘喘,就算陸延說的是真的,他也必須自己強大起來才能不被舍棄。
秋風瑟瑟,如果段繼陽知道他當初的那一番話把一個窮學生推入深淵谷底,從而變成惡鬼將他反噬,也不知道會不會后悔今天的所作所為,然而一切都太遲了,就像天際落下的雨水不可逆流。
黑夜無盡,唐母就是在那天晚上去世的。
而這一切都不被人知曉,連陸延都一無所知。他從醫院配型結束后就回到陸家老宅,看起來安靜得不像話,誰也不知道他在暗中籌謀什么,然而當段繼陽好不容易上門的時候,對方帶來的卻不是配型報告,而是一個對于楊琴和陸延來說都有些荒謬的消息。
“什么你又想和阿延重新訂婚”
楊琴在得知段繼陽的來意后險些笑出聲,她是鋼琴老師,這么多年對外一直是溫婉優雅的形象,聞言直接拍桌而起,毫不客氣的冷聲斥罵道“段繼陽,你當初訂婚又退婚我就不說什么了,現在又重新找上門來,簡直是欺人太甚是,我們陸家是沒你段家厲害,可我們陸家的兒子也不是大白菜任你挑選,你想要就要,想扔就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