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延的眉眼從來沒變過。
當年是什么樣,現在還是什么樣,然而當被對方推倒在柔軟的床榻間時,霍瑯忽然有些看不清他的臉了,只有那雙眼睛盛著細碎的亮光,仿佛前世就曾見過。
“小皇帝”
霍瑯喃喃開口,想伸手去碰他的臉。
“我叫陸延,字清晝。”
陸延閉目貼著他的掌心,吐出了那個封存數年而不能告知于人的名字
“人間巧藝奪天工,煉藥燃燈清晝同這名字是我母親取的,她喜歡看煙火。”
“這名字只告訴你一人。”
清晝,清晝。
霍瑯聞言在心中反復默念,將這兩個字牢記于心,他帶著薄繭的指腹認真描過陸延如同水墨般干凈的眉眼,目光幽深,啞聲道“可你也是本王的皇帝”
他從來沒真心跪過誰,也不甘心當誰的臣子。
只有陸延,只有陸延
那是他一個人的皇帝。
就算天下人都不認,他也認了。
陸延聞言笑看了霍瑯一眼,他抬手悄無聲息解下帳子,然后又解了霍瑯身上冰冷的盔甲、腰間鋒利的長劍,直到對方如同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方才緩緩褪去自己身上的墨竹長衫。
“嘩啦”
衣衫落地,柔軟的絲綢和冰涼的盔甲堆在一起,如此天差地別,卻又詭異和諧。
霍瑯在昏暗的光線中緩緩摩挲著陸延腰間的那顆朱砂痣,只覺得猶如雪地里的一滴血,紅艷刺目“磨盡朱砂一點紅,你母親倒是把你生的好,比旁人多了顆痣”
陸延按住他亂動的手,頂著一張溫潤的君子臉,低聲說著令人面紅耳赤的下流話“我那日真不該與王爺顛鸞倒鳳,白白被看了去,還露了破綻。”
這傻子,自己這輩子若是不碰他,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認出來。
霍瑯仿佛猜到陸延在想什么,一個用力迫使對方靠近自己,身軀頓時貼得密不透風,他微微勾唇,貼著對方的耳畔吐息道“本王又不瞎,你和那病秧子不一樣的地方可不止這一處”
這話不能細想,想深了便是一片讓人臉紅心跳的情意,無邊無際,沉淪難出。
陸延沉下身軀,直接吻住霍瑯冰涼的唇,將那些悶哼聲都盡數吞進腹中,頭頂上方帳影搖搖,似一片模糊不清的光影,又像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境。
霍瑯忽然感覺一陣疼痛,他說不清是因為陸延的觸碰還是因為別的,頭也疼,身上也疼,心臟更疼。
柔軟的被褥變成了寒冷的冰雪。
雨點般落在身上的吻也變成了貫穿心臟的匕首。
眼前一片血紅,偏又帶著雪籽的寒氣。
霍瑯控制不住顫抖起來,十指深深陷入陸延的肩膀,他眼尾是一片因欲望熏出的緋色,睫毛被淚水沾濕,眉頭痛苦皺起,額頭滿是細密的汗。
“陸延”
他神志恍惚,嘴里喃喃念著陸延的名字
“陸延”
腦海中飛快閃過一些零碎的畫面,他帶兵入宮,把持了整個皇城,陸延坐在龍椅上驚駭看著自己,瑟縮后退。
自己舉劍想要殺了他,卻遲遲下不了手。
鋒利的刀尖高高舉起,仿佛有千鈞重,就因為那一瞬間的遲疑便露了破綻,原本神色驚恐的陸延忽然從袖子里抽出匕首狠狠刺進他的胸膛,咬牙切齒道霍瑯你去死吧”
那張熟悉到骨子里的臉,看向自己時滿是恨意和厭惡。
霍瑯一時怔住了,鮮血噴濺在他蒼白的臉頰上,猩紅奪目,襯著那雙漆黑暗沉的眼眸,無端令人膽寒。
“你殺我”
霍瑯聽見夢中的自己不可思議出聲。
一字一句,錐心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