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過十來歲年紀,卻吐出這等驚世之語,莫名有種天真殘忍之感,男子卻并不生氣,他攔住那群欲要上前的護衛,一字一句低聲道
“他身上的擔子太重,必須活著。”
陸延手里的花生已經吃完了,他將那些碎殼用衣服兜著,抖了抖身上的碎屑“他不過一個幼童,哪里來的擔子,都是大人強加給他的罷了,我爹說了,生死自有定數,非人力可為,若強行扭轉,必遭天譴。”
男子目光暗了暗,難掩霸氣“若我就是天呢”
陸延看了他一眼,覺得這人腦子有些問題“你若是天,怎么還要千里迢迢從神京來到這兒求醫問藥呢好了,我要去睡覺啦,否則明日起晚了阿娘要罵的。”
男子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久久不語,直到身后走來一名護衛,低聲憤憤不平道“主人,這少年郎實在無禮”
男子卻擺了擺手,低笑道“果真聰慧,他們面貌相似,若康兒也能同他一樣就好了。”
這伙客商在至微山莊暫住了整整一個月,然而陸無恙使盡畢生所學也未能使那病重的小郎君痊愈,最多稍稍減輕痛苦。
“小郎君雖是胎中不足,氣血雙虧,但并非無藥可救,只是你們不知從何處尋到了西域那陰毒的金蟲蠱植入他體內,那蠱蟲天長日久盤踞肺腑,吸取精氣,使得藥石無靈,在下以家傳針法相治,也不過替他護住心脈,若以靈藥調養,或可撐過二十余歲,但如果想和常人一樣壽終正寢,實在難如登天。”
尹老爺聞言身形晃了晃,整個人如遭雷擊,艱難出聲問道“陸神醫,難道真的沒有別的法子了嗎”
陸無恙對他拱手“在下學藝不精,有負諸位所托,實難擔任神醫之名,還請另尋高人吧。”
尹老爺面色蒼白,雖是失魂落魄,卻也全了禮數“這些時日叨擾陸神醫了,我等今夜便動身回去神京,略備薄禮,
不成敬意。”
他話音剛落,便有四名小廝從外面抬了兩口沉重的木箱子進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里面黃澄澄一片,都是稀世珍寶,不下萬金之數。
陸無恙并未全收,只象征性拿了一錠碎銀“在下未能使小公子痊愈,受之有愧,這錠碎銀便當做飯資,余者請帶回吧。”
旁的醫者見了那小郎君,只看一眼便說壽數無多,連施針下藥都不敢,陸無恙卻以一人之力替他續命十載,誰敢說他醫術不精
尹老爺長施一禮“陸神醫何出此言,這是您應得的,還望切勿推辭,在下有一不情之請,汝州地偏路遠,不比神京繁華,若神醫愿攜家眷入京,高官厚祿享之不盡”
陸無恙只淡淡道“天黑路滑,諸位早些啟程吧。”
尹老爺尷尬笑笑“叨擾了。”
這十幾日來陰雨連綿,他們收拾行囊準備啟程的時候,又是一場淅淅瀝瀝的雨,只是陸無恙并未開口挽留,他們也并未停下腳步,如何來的便如何走,一群人護著兩架馬車。
等到離了那小鎮三十里,一名黑衣護衛策馬走到其中一輛車馬前,俯身低聲問道“陛下,是不是”
他抬手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隔著簾子,只見馬車里面睡著那名小郎君,旁邊坐著的赫然是那日雨中與陸延談話的老爺,他替對方掖了掖被子,言語間顯然是習慣了生殺予奪
“既不能為我所用,便只能為我所殺。”
護衛正準備帶人折返,卻聽那名老爺淡淡道“陸家那位少年郎君倒是聰慧,一起帶回神京吧,我不希望汝州還有認識他的人。”
“是”
那群黑衣護衛策馬離去,腰間刀光熠熠,各個都是以一當百的好手,很快就消失在了漫天雨幕之之中。
那一夜,汝州悄無聲息消失了一個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