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差異是無法逾越的天塹,更不提德雷納爾夫人已經結婚,從一開始就斷了兩人組建家庭的可能性。
1792年,法國大革命時期首次讓法國離婚合法化,相關法條在拿破侖法典中有限地保留下來。
1815年,波旁王朝復辟之后,即刻將離婚法廢除。除非喪夫,否則妻子無法從一段婚姻中走出來。1
即便如此,于連渴望能擁有多有一天的溫暖真情也好,甚至把出人頭地的野望都放在一旁。
紙包不住火,有人匿名向雷納爾市長揭發了這段私情。
盡管上流社會的夫妻在外有情人是司空見慣的事,但雷納爾先生接受不了妻子的情夫是個窮小子。
哪怕沒有確鑿證據,但也是對他的侮辱。不可能和妻子分居,與感情無關,這會分掉他的一大筆錢財,絕對不行。
雷納爾夫人成功斡旋,沒讓丈夫將匿名信中提到的私情當真,而把它推到了產業競爭對手使出的誣陷上。
這些風言風語卻堅定了她的想法,讓于連不要繼續待在維里埃小城。她很難過愛人的離開,但以免兩人越陷越深,將來更加痛苦,不如分開。
于連不得不離去。臨行前,雷納爾市長想要贈送他六百法郎,像是在歡送一個污點離開。
他斷然拒絕了。自己最初是報復式用心計引誘了夫人,但在真心相戀之后,從沒想過用錢買斷侮辱這份感情。
更諷刺的事情卻出現了。
愛財如命的市長先生因為不必付出這筆錢,反而更感謝他,給了他一張品行良好的證明推薦。
家,不可能回去,那里是牢籠。
走,是唯一的選擇。
在神父的推薦下,他第一次離開了家鄉,前往了省府貝桑松的神學院。
他申請到了獎學金,原本以為來到研究仁慈上帝的學術機構,豈料現實與想象大相徑庭。
明明身處神學院,對宗教的虔誠與好學鉆研,反而成了最大的原罪。
那里充斥著各種令人作嘔的勾心斗角。法國教會似乎明白書籍是最大的敵人,上層只要會服從的傀儡。2
于連因為學識優秀與混日子的同學們格格不入。
更因派系斗爭被牽連被蓄意打壓,本能獲得第一的成績,而被降至第一百九十八名。
在這個腐爛透頂的地方呆了近兩年,他表面上越不動聲色,內心就越一天也不想多留。
恰在此時,讀到法蘭西文化報上的招聘啟事。
登報人以頗為真誠的語調請人去英國擔任家教,教授拉丁文、神學、法語或德語以及當地風俗。
于連認為自己能夠勝任這份工作,可以說學以致用且專業對口。
盡管他一萬個不愿意再做家教,但這份招聘啟事出現的時間剛剛好,他亟待脫離目前深陷泥潭的生活。
這不是沖動選擇,而帶著一絲不可查的期待。
從小沒能幸運地體會美好的親情,后來經歷了一段無妄的愛情。
在法國,他看不到正常向上走的任何希望。繼續待下去,他會不會成為自己最憎惡的人
以前沒有關注英國的情況,因為這份招聘啟事,他特意去打聽了倫敦的現狀。
英國議會改革了,選舉權不再把持在舊貴族手中,而擴大到從事工商業的富商。
或許,喬治四世治下的英國會比波旁王朝治下的糜爛法國好一些
退一步說,不得不承認一年三百英鎊的高薪,是一個令人無法不心動的價碼。
于連發現也許英國能讓他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一種不必違背本心,不必將內心與行為割裂開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