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弦說哪能呢,“宴席上人多眼雜,我只是個小小醫女,與大王來往過于密切,難免引人猜疑,這樣挺好的。”
他垂眼“嗯”了聲,“二十年前的今日我母親生下我,那是最難熬的一個冬天,二十年后只剩我一個人了,雖然身處繁華中,也不覺得熱鬧,心里一直枯寂著,找到你,請你陪我飲一杯酒,才覺得人間值得。”
自己身上擔負著這么重的寄托,讓南弦不知該說什么,只是向他舉杯,“我敬你。敬你今日弱冠,將來鵬程萬里,重振門楣。”
他道了謝,將酒飲盡了,給她布菜,換了個輕快的語調道“嘗一嘗,這是府里鐺頭特意做的杏酪羊,肥而不膩。”
大多時候隔著一個灶頭,一樣的佐料一樣的手法,都做不出一樣的味道來。南弦試了一下,王府的廚子果真是好,不由大加贊賞。
神域見她吃得稱心便很歡喜,“以后常來吧,我府里鐺頭還有很多拿手的菜色,讓他一樣一樣做給你吃。”
南弦點了點頭,燈下眉眼彎彎,少了平時的冷靜和銳氣,多了別致的婉約秀美。
這張臉,真是百看不膩,今日她穿了件檀色的衣裳,一簇簇火焰紋齊整排列著,算是她的衣著中比較鮮艷的顏色了。定是因為恭賀他弱冠,才打扮得喜慶一些的,他心里其實很感激她,但有些話說多了便不珍貴了,只好提起酒壺為她斟酒,殷勤請她多飲兩杯。
砰地一聲,忽來一串火樹銀花攀上高空,映照在窗紙上,南弦起身推開了窗,喃喃道“城中誰家放煙花像是東府城方向。”
神域坐著沒動,慢慢飲盡了杯盞里的酒,“今日是中都侯幼子的生辰,真巧,和我同一天。”
南弦回頭看他,他臉上神情淡漠,想必心里很不愉快吧她忙把窗戶關起來,解圍岔開了話題,“今日好冷啊,這窗開不得了。”
他見狀,反倒笑了,“你是怕我不高興嗎小小稚子的生辰,東府城內大肆慶祝,神鉞分明是在占我便宜,向世人昭告,今日是他兒子的生日。”
南弦明明不善言談,但還是努力寬解他,“世上同天生日的人多了,只是巧合罷了。中都侯越是大肆張揚,越讓人覺得他小人之心,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贏了一半。”
神域照常一杯接一杯地喝悶酒,起先是垂著眼睫,后來是垂著頭。大概微醺了吧,一手支起了下顎,慢慢調轉視線望向檻窗,又是一陣聲勢浩大的動靜,把黑夜映照得白晝一般。他瞇起了眼,自言自語道“今晚的煙花放得好,連我都沾光了。只是得意之時莫猖狂,兩歲小兒的生辰辦得驚天動地,不知宮里的陛下和皇后作何想。”
權謀那一套,南弦不太懂,也不愿意去懂,只覺那是個泥沼,一腳踏進去就出不來了。她寧愿去研究一下菜色的做法,清酒是經過幾道工序加工而
成的,到底喝多少才會醉。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見對面的人抬手扯了下交領,露出潔白的一段頸項。酒在口中,吞咽下去,喉結便滑動一下,看得南弦心頭一跳,忙移開了視線。
他撐著桌子起身,一面問“喝了冷酒,還能吹冷風嗎”
南弦想阻止,但他已經打開了窗,回頭笑道“透透氣吧,不知怎么回事,這屋子讓我心慌。”然后重新坐回桌前,提起酒壺問,“你怎么不喝,只管看著我”
南弦心道你到底是什么酒量,這才幾杯下肚,怎么好像要醉了。
但今日是人家成人的日子,不能打擊他的自信,便道“我稍稍喝一點,不能喝多,一會兒還要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