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仰禎這才松了口氣,但心里的怒火不曾平息,咬著槽牙問“這件事,春和可知情”
神域道“昨日晚宴,表姐不在,應當不知情。”
這樣說來還氣得過些,要是連做母親的都來坑害女兒,那也別談什么夫妻情分了,回去便將休書扔在春和臉上。
但妻子雖不曾參與,岳母的所作所為也讓人齒冷。燕仰禎拿茶當酒,仰頭便悶了,然后咚地一聲將杯盞拍在茶案上,恨道“我那岳母,年紀越大越糊涂了,連這種事都能做得出來,羞也不羞好在沒有釀成大錯,我呢喃的名節保住了,要是那”
他說不出那些話來,但意思明擺著,萬一小馮翊王在不喜歡呢喃的情況下,與她有了夫妻之實,那么這婚不成也得成。嫁了個不喜歡自己的郎子,對呢喃來說是幸事嗎
燕仰禎自己是男人,深知道男人的秉性,有哪個辦大事的能容忍這樣的算計到時候婚姻雖成,怨懟不斷,那么婚后的生活怕是再也不能消停了,日日爭執,兩敗俱傷,到最后小命也活不長,命都沒了,還要婚姻有什么用
所以去他的岳母,去他的太子,呢喃是他的女兒,作為一家之主,絕不能讓女兒被那老太婆坑害了。
燕仰禎霍地站了起來,對神域道“這回的事,多虧你有定力,我欠著你人情,日后一定報答你。今日的茶就不喝了,我要上東長干,把呢喃接回去。”說著拱了拱手,“少陪。”然后風一樣地出了門,急匆匆往長廊那頭去了。
神域站起身,目送他走遠,幸好這當父親的頭腦清醒,他才不至于因這件事得罪了大長公主一門。
說來也可笑,神氏好像真的沒有什么好人,好人早就被多番陷害置于死地了。如今的圣上也罷,大長公主也罷,甚至是他自己,都算不得善類,不過是吃人的野獸之間互相撕咬,看誰的牙齒更鋒利罷了。
捋了捋袍裾,他從茶亭中走出來,出門登上馬車,陳岳屹在車外詢問“大王打算去何處”
他坐在車輦里,一時拿不定主意。
他的觸手,慢慢延展向朝堂的每一條脈絡,與大半官員建立了不錯的關系。有些關系需要維護,需要不斷的人情往來,要說忙,他當真是很忙,但今日卻什么都不想做,除了不得不見了燕仰禎,剩下的,便是滿心滿腦的南弦。
向南弦這名字每在腦海中翻騰一次,他都能感覺到切實的歡喜。昨晚遇上了尷尬事,他頭一個想到的便是她,因為除了她,他真的無處可去,無人可尋。或者確實有連累她的嫌疑,一則想讓她治好他,二則,如果事態真的難以控制,他也希望那個人是她。就算是
極度的自私吧,經歷了之前的種種,他已經不能像個正常人一樣看待得失了。
他時刻有種緊迫感,仿佛在乎的人隨時會被搶走,他必須想盡一切辦法把她留住。朝堂上與人把臂周旋,他可以帶上假面粉墨登場,然而在面對南弦時,他從來沒有想過偽裝。他的籌謀、他的愿望、他的私心與真心,從一開始便毫無保留地展現在她面前只是唯恐,她不會喜歡這樣滿目瘡痍的他。
譬如昨日的意外,他覺得無地自容,想見她,但又不敢面對她。他害怕她已經討厭透了他,屆時即便一個輕蔑的眼神,也能粉碎他所有的自尊與自信。
陳岳屹等了良久,始終不見他回答,與手下的衛官交換了下眼色,小心翼翼趨身問“大王可想去南尹橋”
車內的人沒有否認,反倒輕輕嘆了口氣,“我怎么面對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