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虛扶了一把,“既然背著人喚陛下阿兄,那在我面前也無需拘禮,就喚我阿嫂吧。”說著牽他落座,自己在圣上榻沿坐下,語重心長對他道,“不瞞你說,我來前還在擔憂,唯恐你因關押一事怨怪陛下,兄弟間生了嫌隙,日后不好相處。可誰知一進門,見你們都好好的,我心里的大石頭就落地了。雁還,陛下所做的一切,并非針對你,你切莫要怪他啊。”
神域說是,“先前我已經與陛下懇談過了,這幾日我在驃騎航也想了很多,絕不會因此小事怨怪陛下的。”
皇后心下滿意了,笑著說好,“咱們畢竟是一家人,皇伯血脈如今只剩你與陛下了,這份難得的親情,更當好好珍惜。”語畢回身看謁者丞,“今日設一小宴,咱們為小馮翊王接風。向娘子叮囑陛下不能飲酒,那就備幾個小菜,以茶代酒吧。”
好像僅憑一桌酒席就能化干戈為玉帛,當然,彼此還是需要這個儀式的,神域先前推辭,后來便含笑應了,“那我今日就叨擾兄嫂了。”
皇后很高興,吃飯也不用看時候,這里下令,御膳房立刻便備好了。每道菜上用懸掛著金鈴的特制小傘撐著,魚貫從外面端進來,席面就設在圣上的榻前,神域起身為圣上和皇后斟茶,三人有模有樣碰了杯,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席間還是不免會提起一些家常私事,皇后道“已經五月了,過幾日端午節,你可要約上呢喃,一同去看賽龍舟呀”
神域微微踟躕了下,“其實在驃騎航這陣子,身上染上了些癥疾,胸口總是一陣陣抽痛,也不知是怎么了。這幾日打算先好好頤養,端午的慶典,怕是參加不了了。”
圣上道“若是真有癥疾,還是要好生調養調養才好,年輕輕的,別落下什么病根。”
皇后頷首,“太醫局副使對治療心癥有些手段,回頭召他去府里看看,用上幾劑藥,早些醫治早些放心。”話又說回來,“不過你的婚事,還是要放在心上,畢竟已弱冠了,男子成家立業,有了家,心思才能沉淀。我也不避諱你,我可盼著你的孩子早些落地呢,永福省閑置到今日,也該有個孩子進去熱鬧熱鬧了。”
永福省是本朝作為教養皇子的處所,本該是這顯陽宮最有生機的所在,但因圣上膝下無子,那地方便一直空關著。宰執們倡議將先吳王的遺腹子召回建康,為的就是傳宗接代,但帝后從來不曾將這話說出口過,這還是第一次,如此直截了
當地催促,可見確實是等不及了,不單宰執們著急,帝后也同樣著急。
神域低頭道了聲是,“但緣分一事,著實是說不清。我也不與阿嫂諱言,呢喃是姑母的外孫女,是春和表姐的女兒,我對她只有甥舅之情,從未有過其他想法。”
皇后一聽就急起來,上年不是說了,今年開春便要過禮嗎”
神域道“確實說過開春再定奪,那也是為給自己一個機會,看看能否與呢喃處出感情來。但”他垂首搖頭,“我心里將親情看得太重,即便是出了五服,還是不能下定決心。”
這樣說來,事情又成不了了皇后滿臉惆悵,圣上卻很淡然,知道無非拖字訣,到最后,就是看誰的命更長。
若是說破,唯恐傷了情面,只好迂回勸導,“捆綁不成夫妻,當初說要讓他們二人定親,朕就覺得這事很懸。既然沒有緣分,那就算了,或者你心中有了心儀的女郎你在湖州長到二十歲,難道湖州有你的念想嗎若是真有,倒也不必擔心門第,反正再高也高不過你,低娶一等是娶,低娶三等也是娶,全看你自己的心意。”
神域應得煞有介事,“少時確實戀慕過一位女郎,但上年聽說她已經出閣了,這個念頭便斷了。”
“那向娘子呢”皇后問,“市井間不是有傳聞,說她是你的外室嗎”
當然這個問題圣上也很關心,兩雙眼睛齊齊望向他,只等他一個答復。
提起向娘子,神域有些意外,“她那時她被向家的族親趕出家門,我自然不能看她流落街頭,便想辦法替她找了一處宅院。向娘子是有為的女郎,安家落戶不曾動用我一分一毫,不知怎么,傳言甚囂塵上,她就成了我的外室。”說著赧然抬手蹭了下鼻子,“其實我倒是想,畢竟這條命是她救的,就算以身相許吧,我很是愿意。但她為人肅穆,對著我向來不茍言笑,我還曾認她做過阿姐,這種事不過想想罷了,我到底還是有些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