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不好意思直著兩眼看她,小心調開了視線,只在間或狀似無意地望一望她,才不會引她起疑。
可這樣好的女郎,為什么還會經受別人的欺凌呢,想起向家那些長輩的所作所為,就讓他憤恨。他按捺下怒氣道“我不在,萬沒想到會發生搶奪家產的事你帶著允慈自立門戶,定是很辛苦吧”
說起這個,讓南弦有些分神,其實說辛苦,并不辛苦,錢是以前攢的,可以悄悄帶走,房子是神域幫著找到的,連家中的仆婢也有一大半是神域安排,她有什么可辛苦的
但這一切,已經不用再提起了,識諳回來了,至多讓她減少了些對他的恨,并不能改變什么。彼此半個月不曾再見面,除卻最初幾日的痛苦,后來變得麻木,漸次也就習慣了。
遂淡然笑了笑,“還是要多謝阿翁,教會我醫術,讓我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錢,就算阿叔們收回了老宅,也沒有讓我們露宿街頭。”
識諳垂眼嘆了口氣,她雖然大度,自己卻不能等閑視之。到底因為他的不果決,才讓她經受這些磨難,如果自己一早就遵從父母的安排,那些阿叔哪里還有借口把她趕出去。
啟了啟唇,他想與她說些真心話,但眼看馬車到了宮門前,也只好暫且咽下。
兩個人一同入宮,南弦進含章殿,識諳直去了太醫局。因為臉上的輕松歡喜掩飾不住,連皇后都察覺了,奇異地問她“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嗎,向娘子喜上眉梢,難道是有人登門提親了”
南弦說不是,手上開了方子遞給宮婢,擱下筆后對皇后道“殿下,我阿兄回來了。”
畢竟一個小小的太醫局直院,不值得勞動川蜀官衙向京中派發急報,因此朝內并未得到消息。皇后聽罷吃了一驚,“這么久了,他還活著”
南弦把他流落在瓦屋山的經過都與皇后說了,皇后也驚詫于他的際遇,嗟嘆道“真真是命大啊,蟄伏在幽谷半個月還能活下來。要是換個運氣不佳的,不中毒瘴,也被山里的野獸給吃了。”
總之感謝菩薩保佑,感謝爺娘的在天之靈,不讓她為識諳抱憾終身。后來貴人娘子們的醫治也盡力加快了,她還惦記著兄妹團聚,一家人上酒樓吃飯去呢。
所以從內廷辭出來,腳下走得很匆忙,搬著藥箱的宮人都有些追不上了,氣喘吁吁道“向娘子,等等我。”
南弦索性頓下步子把藥箱接了過來,和聲道“你回去吧,不用送了。”說著快步出了云龍門。
對面的蒼龍門上,每逢她進宮的日子,都有人隱藏身形遠遠觀望。
小馮翊王戀慕向女醫的事,早就不是秘密了,連禁中派來侍奉日常的謁者都知道,小馮翊王對那個救過他命的人念念不忘。可惜人家不為所動,從來沒有給過什么回應。小馮翊王的一腔熱情潑進了沙地里,每每只能偷著遠望,細想起來著實可憐。
今天又是如此,她背著藥箱出了宮門,臉上帶著笑,腳下走得輕快,仿佛遇見了什么高興事。這讓一直愁腸百結的神域覺得困惑且失望,明明自己這陣子陷在水深火熱中無法自拔,為什么她卻能這么快抽身,真是個無情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