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李勍的手掌很暖和,林金潼讓他牽住,一時不會說話了般,慢慢紅到了耳根。半晌才道“沒拿湯婆子,我忘拿了。”
李勍道“等會兒你天痕哥哥去給你取來。”
林金潼連忙道“不用了,不用取了”他說著攥緊了李勍的四根手指,想著若是取了湯婆子,那王爺不就覺得自己不需要他牽著了么。這樣想,他嘴上卻道“我怕天痕哥哥辛苦,他幫我牽馬已經很辛苦了,不用他去取了。”
正牽著馬的天痕聞言回頭深深地看了林金潼一眼。
林金潼正朝他一笑,天痕的視線在他身上一凝,慢慢地斂下了目光。
三人走了半個多時辰,到小湯山別苑時,林金潼的靴子都被雪給浸濕了,每走一步腳下都有濕潤的聲音。
看守別苑的仆婦丫鬟,看見李勍出現,一時都沒反應過來,接著認清他是誰,連忙上前來迎“王爺王爺怎么來了”
李勍大步走進去道“來人,燒兩桶熱水,再添幾盆炭。”
莊子管家連聲應聲。
李勍將門打開,房間里頭的灰塵飄出,林金潼跟在后頭,霎時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將臉避到李勍的背后去。
李勍扭頭問道“管家,這是多久沒打掃了”
那莊子管家只得道“王爺,這別苑如今已經閑置三年未曾有主家的人來住過,小的還以為今年也小的這就打掃,這就打掃”
然而林金潼卻不能再受凍,這房間要收拾起來,大概就是半個時辰過去了。李勍道“現在可有干凈的空廂房”
管家猶豫道“只有一間還算”
李勍“帶路。”
瑞王府在小湯山的別苑并不大,此地因天然山泉而成為顯赫貴族的度假之地,不大的幾座山上,修了皇帝的行宮,和王公侯爵的別苑莊子,瑞王又向來是低調的性子,這別苑也就是尋常兩進的規制。
管家說的干凈房間,乃是個小廂房,窗外對著后院的雪松,松枝落滿大雪,隱隱飄著冷香。房間四角燒了鮮紅的炭,林金潼一進屋,凍僵的四肢方才能動彈。
李勍回身替他拍了拍頭上和肩上的落雪,方才發現他臉上皮膚有些結霜,幾乎和他的膚色融為一體,若非湊近看,很難看出。
他一擰眉“寒疾又發作了”
林金潼搖搖頭,睫毛濕漉漉的,是凝結了霜又化了“只是太冷了王爺,金瘡藥,能借我用用么”
李勍“傷口疼么”李勍伸手撩起他的頭發,一根手指輕抬起林金潼的下巴,側頭看他細白的脖頸。
林金潼不是傷口疼,他都凍僵了,哪里會知道疼,可對方這樣看著他、擔憂他,林金潼也不聽使喚,用鼻音“嗯”了一聲,望著李勍說“疼還有,金瘡藥,我還想,還想給小玉用用,它也受傷了。”
小玉是跟了他沒多少天的駿馬,因為允諾了要還給梁大人,所以林金潼分外愛惜。
“給馬上藥的事,有你天痕哥哥在,讓他去做。至于你這傷”林金潼生得漂亮,皮膚細膩如上好的白瓷一般,這橫亙在脖頸的血痕就猶如精致瓷器上的一條裂縫般礙眼。
而李勍手里拿著的不過是尋常的金瘡藥,僅僅只有止血愈合的功效,并不能祛疤。
李勍道“只能回京后再用好藥了。”
再為林金潼上了一次藥,李勍聞見有些嗆人的氣味,轉頭看見炭盆里燒著的濃煙,不由得喊來管家問話“這是什么炭,為何全是煙”
管家擦了擦額頭不存在的汗珠,含糊了幾句,說是“王爺有所不知,今年冬天實在太冷了,早從臘月起就開始下雪,冬日嚴寒,持續的雪讓好炭難以采購。如今的炭,都是些存貨了。”
李勍不曾操持過家事,可一聽就知道里面有貓膩府庫的銀兩充足,貪墨之事如此明顯。
下人貪銀子,從來不是什么大事,可偏偏讓他撞上了,還碰巧身邊有個怕冷的小孩。
劣質炭的濃煙越來越甚,嗆人得厲害,李勍不得不將窗戶打開半邊,寒風撲面而來,也帶走了部分濃煙,但林金潼卻受不住地哆嗦。
李勍又立刻將窗戶關上,沉下臉對管家道“你現在就去附近的別苑莊子,一家一家的敲門,買些上好的炭回來,若是人家不賣,那便借,借了兩日內還回去。”
那管家只能屈身應是,他不知道林金潼身份,乍一看臉,還以為是王爺身邊伺候的女人,見他如此怕冷,便道“王爺,后院的小門出去,走上幾步路便是我們府上的湯泉,冬日時泡上一刻鐘,一整夜都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