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晌午過,燕京城被濃重的烏云籠罩。
瑞王府得到消息,知曉長陵王今日回京,早早地便在城門口迎接了。
瑞王府長吏公孫先生的臉上浮現喜色,盡管受了凍,仍然喜笑顏開,看見李勍的車馬到了,當即迎上前去“王爺,可算等您大捷回來了”
馬車簾子掀開,李勍的旁邊,露出林金潼好奇的臉。
公孫先生表情忽地一怔,一時間,幾欲老淚縱橫,忍不住揉了眼睛“這、這便是世子信中提到的小郡主了么世子說此次由您親自帶回燕京,不似以往,作不得假。”
李勍臉色沉了下去“什么信什么郡主”
公孫先生詫異“世子的信啊,今早老王爺清醒了,這會兒在等著了,說等郡主回家,這位,莫非不是郡主可”公孫先生打量著林金潼,“可這位,分明很像郡主。”
林金潼低頭看了看自己。
不是,自己這不是穿的一身男裝么
老人家眼神不好啊。
李勍臉色陰沉“他不是,先生上馬車吧,進城,回府。”
公孫先生的眼淚就這么吞了回去,滿眼的失落“可王爺,老王爺他時日無多了啊”
“見到冒牌貨,時日只少不多。”
李勍知道李煦一直往家里送冒牌貨的事,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眼下他在燕京,這事兒就沒得商量。
李勍回京,要先去皇宮復命,不得擅自回府,于是他換了馬車,讓裴桓將林金潼送到長陵王府。
這么些時日,林金潼還是頭回跟李勍分開,裴桓將他背著進了長陵王府。下人早早地收拾了一間院子給林金潼,裴桓將林金潼為數不多的行李提了進去,替他收拾齊整。
林金潼趴在窗欞,托著下巴,望眼欲穿“三個時辰了,王爺怎么還不回來”
裴桓亦有些憂心,朝皇城的方向望去“皇上召見,今日能否回府都說不準。”
林金潼“皇上是召王爺進宮睡覺的”
裴桓臉色一黑“林公子”
“我說錯了什么么,天色都黑了,你又說他不回來了,不是皇上要將他留在宮里睡覺的意思么。”
裴桓見他表情無辜,眼神清澈,只得提醒“林公子到了燕京,焉知此地不是江湖,非你昔日劍走偏鋒之處,隨口說話,恐將大禍引向王爺。”
“皇城不也是江湖么”話這么說,林金潼卻懂事,點頭,“我知道了,我不亂說話。”
說完,伸手指了指黑漆漆的院墻后面,聲音放輕“你們燕京,都流行在樹上站著么”
裴桓將他的手指按下來,聲音壓低“是東廠的人,別亂指。”
林金潼小聲“東廠又是什么”
見裴桓神色沉,林金潼眨了眨眼“我可以問嗎不能就算了。”
裴桓嘆口氣,說“東廠全名叫都察院大內監察御史東廠公事,是朝廷的特務機構,由宦官組成。”
“宦官太監”林金潼身體不由得坐直了,“你再給我講講呢”
日暮籠罩燕京,瑞王府中,瑞王佝僂地坐在冰冷的檐廊下,雙手撐著烏木手杖,靜靜看著雪落無聲。
他整個人似乎化為這庭院的一棵樹,一片葉,同樣的靜寂無聲,眼眸半闔。
公孫先生等了許久,還不見瑞王爺動,實在忍不住了,上前一步道“王爺,風大,您進屋歇著吧。”
老王爺臉上的銀須被吹亂,雙頰星星點點的黑斑,眼神露出渾濁的光“常兒,常兒呢,常兒是不是回來了”
常兒便是大爺李常,瑞王府嫡長子,三年前在宮里挨了錦衣衛板子,落了病根,沒熬過冬天。
老王爺儼然已經糊涂了,喊完常兒,喊桐兒,我的孫女。最后仿佛突然清醒了一樣,撐著烏木手杖硬要站起身“靜聲回來了,扶我上馬車,去長陵王府,他將我的孫女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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