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御帳里溫暖如春,完全隔絕了冬天。
林金潼是打定主意不理他的,豈料李勍說這種完全糊弄人的話,他心里又涼又生氣,語氣卻很平靜“我不相信你說的,你說你是我丈夫,有什么信物”
他孑然一身,身上沒有任何李勍送的東西,李勍身上雖有,但林金潼完全可以不承認。
但李勍說“信物沒什么,不過你身上有一塊胎記,在腿內側,胎記像一朵半開的花,”他定定地注視林金潼,眼底仿佛有一汪春水在流淌,“是成親那晚我看見的,后來我們因戰亂而分離,現在你又回來了,我很高興。”
林金潼聽得神情一愣,倘若自己真的失憶,恐怕要被他蒙得團團轉了。
但不管李勍怎么說,林金潼依舊表示不認識他,丈夫什么的不可能,自己是男人,怎么會有丈夫呢,這不合常理也不合倫理,所以一定是他在騙人。林金潼裝失憶裝得很像,眼神透著徹底的懵懂與陌生。不過,李勍還是嗅到了不對勁,可以判斷出林金潼一定是在演戲。
李勍頓了一會兒,打算陪他演,并不拆穿。
林金潼說“我想見徐將軍。”
說話時,林金潼閉眼不去看李勍,奈何仍能感覺到他與自己共處一室,就在身旁,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視線非常黏人。金潼不免心慌意亂,就算閉眼,腦子里也能描繪出李勍專注深刻的面容與眼神,便提出“那位徐副帥。”
“你說的是天痕吧,”李勍耐心回道,“他下午去整合軍備、收編戰俘了,這幾日回不來。你想見他做什么”
林金潼抬眼道“我想跟他說話,他看起來不會騙我。”
李勍沉默,知道自己曾騙過金潼,但心里絲毫沒有作繭自縛的感覺,他從不會為做過的事后悔。
“金潼。”李勍垂下眼和他對視道,“我說你與我拜堂成親過,并非騙你。就在我們分別那一天,我喝了很多酒,可還是記得很清楚,一次又一次的交杯酒,我抱著你,在床上”
“好了。”林金潼打斷了他。確實歷歷在目,不用他提醒。
林金潼閉著眼,佯裝倦怠。
李勍停頓住,問“乏了么”
林金潼點點頭“嗯,困。”
李勍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那睡吧,我在你旁邊。”
林金潼感受頭頂的撫觸,手指敏感地蜷縮起來,抿唇說“我想一個人睡。”
“好。”李勍看了他一會兒,低聲說,“我出去。”
林金潼有傷,出不了他的御帳,四周都是親兵把守。而李勍也未曾走遠,就佇立在帳外,聽楊獻躬身回報道“陛下,突厥人得知韓元瑯還活著的消息,已出動兩支親兵去追擊了,鎮北侯父子曾駐扎塞北多年,和突厥蠻子乃是切骨之仇,想必不會叫他活著離開蒙古。”
李勍平淡道“多加人手盯守李瞻,這幾天會有人來接引他。”
他望向一望無垠的靜寂雪原。
寒風呼嘯,突厥騎兵鐵騎如雷,馳騁在白茫茫的雪原上,轟鳴的馬蹄聲回蕩。
烏泱泱的騎兵將日騁四百里的韓元瑯團團圍住。
“摩訶,”元瑯認出來人,駐馬側身,他身上圍著棕色的皮毛,里頭穿戴銀光鎧甲,腳蹬馬靴,冷靜的目光朝四周環顧,“你們派了兩支親兵來抓我”
“韓元瑯,哈哈哈。”首領摩訶一口含混的漢話,狂笑道,“終于要殺了你為我弟弟報仇了”
“那便來吧。”這是躲不掉的恩怨。元瑯倏然出劍,手掌握緊劍柄,劍光四溢飛向騎兵,整個人策馬撞入兵陣
摩訶不躲不避,也突地沖向他,直到一道劍光銳利地橫向他的脖頸,摩訶猛地側頭,劍影落下帶起紛飛的皮毛與發絲,摩訶的辮子在寒風中落地。
元瑯怒吼一聲,借力站在馬背上倒轉半圈,全身肌肉緊繃,猶如草原野豹一般,一劍從天而下重重劈下來,光亮模糊了摩訶的眼睛,閃身要避,竟是避無可避,呲地一聲劍入胸膛,他睜大了眼睛。
周圍突厥人霎時驚得倒退,馬匹發出恐懼嘶鳴聲,眾人看韓元瑯猶如煞神般,滿臉濺血,一手舉起首領的頭顱,擲向一旁丟棄。
血染紅了白地,突厥人低聲交流了幾句,大吼幾聲“殺啊”再次舉刀殺向元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