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供早午飯,中午分兩撥吃,褚歸洗完澡出來剛好趕上第一撥。
姜自明在倉庫搞得灰頭土臉,他擰開水龍頭打著肥皂把三兩下把手洗干凈“走,吃飯去。”
“來了。”褚歸將手帕夾在晾衣繩上,轉身跟上,“倉庫盤完了嗎”
“差不多了。”姜自明腳步飛快,“我列了個要補的清單,待會吃了飯給燕姐。快點走,你嫂子今天做了紅燒肉”
姜自明口中的燕姐指韓永康的妻子,負責藥房采購,而姜自明的媳婦張曉芳是廚房一把手。
大概是因為在廚房工作,張曉芳跟姜自明一樣長得豐潤,帶肉的圓臉格外親和,褚歸碗里的菜堆冒了尖。
“不夠再添。”張曉芳往褚歸飯上澆了一勺肉汁,據說他們家祖上是宮里的御廚,褚歸對此深信不疑他二師嫂做的菜真的非常好吃
加了香料燉煮的燒肉色澤紅潤,瘦肉的部分酥軟化渣,肥肉的部分油而不膩,像塊會流汁的豆腐,咸香中透著絲爽口的微辣,再來口吸滿肉湯的米飯他二師兄結了婚以后一天比一天胖不是沒道理的。
這年頭各種物資憑指標供應,燒肉里大多數是土豆,分到各自碗里,一人頂多能有拇指大小的三塊肉。褚歸默默把藏在菜下面的肉塊和土豆一起戳碎了拌進飯里,和著肉湯,比一口米飯一口肉來得更有滋味了。
褚歸吃飯的動作十分規矩,手不離碗,咀嚼時左邊幾下右邊幾下,跟旁邊風卷殘云的姜自明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姜自明家里有五兄弟,他排老四,小時在家吃飯頓頓靠搶,用他的話來說就是慢了連刷鍋水都趕不上。現在飯倒是管夠了,但刻進骨子里的習慣哪是那么輕易能改的。
褚歸吃到一半,姜自明放下筷子滿足地拍了拍肚皮“我去換大師兄,你接著吃。”
輪到第二波,褚歸走出廚房,與一人正面相遇。
對方跟身邊的人有說有笑,褚歸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大夏天的,他竟生生逼出了一身冷汗。若說上輩子爺爺的去世是他悲劇的開端,那么眼前這個人,就是推動他一步步走向悲劇的罪魁禍首
褚正清去世后兩年,安書蘭郁郁而終,到處亂糟糟的,褚歸牢記褚正清的囑托,強忍悲痛撐起回春堂的重擔,然而便是在這種時候,對方帶人闖進了回春堂。
那群人像土匪一般在回春堂內翻找打砸,褚歸被他們反剪了雙手,三位師兄想上前制止,同樣被死死阻攔。
回春堂的牌匾搖搖欲墜,褚歸目眥欲裂,奮力掙脫束縛沖了出去。
嘭高懸了上百年、經歷褚家六代人傳承的牌匾跌落在地碎成兩半,“春”字離破碎,褚歸如遭雷劈,當場嘔出一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