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聰仰著臉,腦袋隨著劉盼娣的動作搖晃,“褚醫生”
賀聰扭頭,發現褚歸已經走了,鼓了鼓腮幫子,他想告訴褚歸自己上午撿了十六個知了殼,馬上能湊滿二十換一分錢來著。
褚歸是在劉盼娣丟了竹枝,確認賀聰不會挨打后走的,路上碰見收工回家的賀大伯與賀代光父子,停下打了個招呼。
到家時賀岱岳擺好了飯,中午的主食是豇豆臘肉箜飯,澆上一點米湯泡著,香得掉舌頭。
潘中菊莫名吃得有些慢,她嚼著嘴里的大米飯,心下一盤算,家里的米缸怕是要空了。
“媽,村里用谷子換米是怎么個換法家里的米沒多少了,我想找大伯他們換二十斤。”賀岱岳三人一天至少吃兩斤米,二十斤勉強能撐個十天,村里分糧分到手的是未加工的,例如小麥和谷子,吃前要自己或背或挑到公社的磨坊去磨。
賀岱岳的腿現在挑不了擔子,潘中菊失明,至于唯一的健全人褚歸,還是別為難他了。
“不要米糠的話一斤谷子能換七兩半的米,要米糠是換七兩米二兩糠。”人吃米,米糠則用來喂雞喂豬,村里人一般是自己上磨坊磨米,偶爾米吃完了也是提借,今天借你兩斤米改天還你兩斤,很少有直接換的。
磨坊磨的米分兩種,一種是簡單去殼的糙米,米粒發黃,吃著口感粗糙,一種是精加工的白米,村里人毫無疑問吃的是前一種,白米飯在他們眼中是跟細面同等的奢侈品。
褚歸在回春堂吃的是白米,到了困山村變成糙米,賀岱岳煮飯時特意多加了水延長煮飯的時間,盡量讓糙米飯軟一點,好令褚歸吃著不拉嗓子。
潘中菊沒養豬,但后院的四只雞得吃糠,賀岱岳選擇了要米糠的換法,下午開倉放了一籮筐米,打算晚上賀代光來針灸時跟他換。
木盆里的小魚蝦在天麻的喵喵叫中被賀岱岳煎成了雜魚干,煎時鍋里放了油,聞著怪香的。
楊朗說得沒錯,天然是到賀家來享福的,放眼整個青山公社,能像天麻一樣吃上雜魚拌飯的貓,不超過一只手。
別說貓了,連多少人都沒這待遇。
喂完天麻,褚歸拿著針灸包到了隔壁衛生所,靜靜等待下午的病人。
“褚歸。”楊桂平帶著一群人進了衛生所,“我們討論了一下,雖然藥柜和門牌沒到,但今天到底是我們村的衛生所開張的第一天,該有的儀式不能少。”
因為褚歸通知得比較突然,楊桂平在家里翻箱倒柜才找出了一塊紅布和一掛鞭炮。
楊三爺是村里的上一任村長,亦是全村當之無愧的最德高望重的人,楊桂平請了他來主持儀式。
“岳娃子。”楊三爺喊人群后邊的賀岱岳,“你個高,來把紅布掛到上面去。”
楊三爺指著門框上方的木頭,人群讓出一條道,賀岱岳走近接過紅布,按楊三爺所說的掛好。楊朗端了條長凳放到門口,擺上一盅米,楊桂平劃燃火柴點了一對紅燭兩束束香,紅燭插到米中固定,兩束香楊三爺與褚歸一人一束。
褚歸隨楊三爺朝天拜了拜,楊三爺嘴里念著保平安順遂的話,鞭炮噼里啪啦地炸響,兩炷香插到燭前,褚歸側退一步,站到了賀岱岳的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