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蛋跟抱窩雞好找,村里幾十戶人家,總能湊齊的。
二十只雞保守估計得準備四十個種蛋,楊桂平負責通知村里人。既為養殖場,自是不能讓賀岱岳自掏腰包,他讓王成才算了下,一個種蛋記兩個公分,每家上限十公分。
“對了,村里人托我問你個事。”楊桂平磕了磕煙斗里的殘灰,他們有幾戶想自己養豬,你看行不行”
賀岱岳提出辦養殖場,村里人以為他少說得養個幾十頭豬,滿懷期待地盼著坐享其成,結果轉眼四月底快五月,一年度了二分之一了,養殖場的豬攏共才十四頭,抵不上往年全村加起來的數。
某些人一琢磨,刨除年底的任務豬,轟轟烈烈地辦養殖場,他們的光景怎么竟今不如昔了
找楊桂平提意見的全是村里數一數二的勤快人家,他們倒不是胡攪蠻纏,誰辛辛苦苦不是奔著過好日子。
他們想養豬,完全是因為有那個能力,與賀岱岳的養殖場互不相干,楊桂平沒立場反對。
“行啊,為啥不行”賀岱岳百密一疏,他光顧著他的養殖場,讓村里人受了誤導,“怪我考慮不周。”
“哪怪得了你,建養殖場確實是你提的,但你從頭到尾說過不讓他們養豬的話沒”楊桂平是非分明,原因各自心里清楚,若真是賀岱岳的錯,那些人早吵吵了。
養豬耗時耗力耗糧食,賀岱岳擔了所有風險,不求他們感恩戴德便是賀岱岳人格高尚了。怪他考慮不周楊桂平沒那么糊涂。
他們愿意養養吧,反正不占村里的資源。楊桂平重新將煙斗掛回腰間,鼓勵賀岱岳放開膽子去做,用他自己的話說,不成還有萬里大山,過年少不了一口肉吃。
楊桂平小腿干涸的泥痕曲線蜿蜒,如同山脈起伏,困山村的田、困山村的地、困山村的山,皆是困山村民的底氣。
聊完正事,楊桂平關心了幾句賀岱岳手腳的傷,馬上收麥子了,他急需賀岱岳打頭陣。
“楊叔你放心,麥收我一定沖在最前面。”賀岱岳活動活動手腳,距離受傷已過去近兩月,他自我感覺恢復良好。
地里的麥子通常在五月初收割,他剛剛掐了粒麥仁,乳白的漿水代表它尚未成熟,接下來的日子怎么都夠他痊愈了。
吃了賀岱岳的定心丸,楊桂平笑呵呵地挽褲腿下了田,且不到收工的時候呢。淤泥深深陷著楊桂平的雙腿,他費力在田間行走,脊背前傾,花白的頭發濺上泥點。
老咯,楊桂平明顯感受到了身體的遲鈍,他稍稍喘了口氣,繼續堅定地向前。
賀岱岳長身環顧,和楊桂平一般的人四散于田野,他們用拼命勞作換取溫飽,從上一輩到這一輩到下一輩,命運仿佛一條筆直的看得到終點的羊腸小道。
曾經的賀岱岳也是行走在羊腸小道上的蕓蕓眾生之一,前面是終點,他選擇了向上看,奮力抓住外界探入的旗桿,一躍跳到了另一條寬闊無際的大路。
視野中的大路崎嶇,但賀岱岳知道翻過它,前方盡是坦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