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還沒見到照片,但鄭海腦中一下就冒出那對“父子”的身影。
即便只是一晃而過看了一眼,但他當時就覺得高瘦的男生有些眼熟,走進車廂時幾人還在討論容貌出眾的父子倆,鄭海這才知道剛剛幫了自己的一大一小,之前正是住在自己現在的位置。
鄭海自是好奇與那人相關的信息,聽了一耳朵得知對方說自己十八,還說那個兩三歲的孩子是他親生的。
其余五人都認定那人是隨口胡說,哪怕是在農村也沒有十五歲就生娃的,而那人帶的小孩又和他長得太過相似,說不是親生都沒人信,總歸只有兩種可能,不是親兄弟,就是謊報年齡的親父子。
前者意味著兄弟倆先后出生自同父同母,后者意味著那男生不止十八歲,兩種情況,那人都不可能是賀瑞君“丟失”的那個孩子,鄭海剛高興起來的心情,就被這通分析打擊回去。
當年賀瑞君生產時大出血非常兇險,搶救過來情況暫穩便第一時間送進省里,又在中途轉回京市,等人清醒過來已經是兩個半月后,期間賀瑞君一直處于昏迷狀態。
當時傅松臣軍務在身,確定賀瑞君情況穩定就不得不提前回去,賀瑞君蘇醒的消息他還是通過電報得知的。
和賀瑞君關系一向不錯的大嫂以及兩個孩子,都跟傅家大哥一同隨軍了,賀瑞君當時能依靠的只有對她厭惡至極的婆婆,以及傅松臣特意從鄉下接來照顧賀瑞君的姨婆。
特殊時期他不敢找保姆,但傅松臣又實在放心不下妻兒,只能讓鄉下姨婆臨時充當下保姆角色。
姨婆性子潑辣爽利,雖然家境不好但輩分高,可以幫賀瑞君扛下來自傅老太太的為難,也算在條件限制頗多的情況下,找了一個最佳的處理辦法。
然而賀瑞君恢復意識后,磕磕絆絆說出的第一句話就是要看孩子,結果剛看清小臉灰黃的孩子,人就崩潰了。
賀瑞君告訴姨婆這不是她的孩子,
她說自己見過自己的孩子,但沒人信她,所有人都知道賀瑞君孩子沒生出來人就暈死過去了,這才是她第一面見孩子。
實際上賀瑞君也無法確定她當初是做夢,還是真的靈魂離體在醫生為她搶救的時候,她感覺自己身子一輕,再一低頭就看到了剛出生的孩子。
賀瑞君清晰記得自己的孩子皮膚很白嘴唇很紅,完全不像當初小表弟出生時那般紅紅皺皺像個小猴子。
而且在她看他時,原本還在閉眼哭號的小嬰兒像是感覺到了什么,突然停下來睜開眼睛,她清楚記得她的孩子有一雙深藍色的眼瞳,然后她就徹底失去意識。
再醒來時看到的孩子一身灰黃,嘴唇還泛著不健康的暗紫色,刨除這兩點雖也能看出孩子五官生的不差,但卻是常見的黑眼仁。
姨婆向她解釋膚色是因黃疸還沒退凈,唇色異常是因為孩子有點心臟問題,養一養就都能好,但賀瑞君依舊無法接受,她明明見過她的孩子,雖然只有一眼但她對那雙如琉璃般剔透純凈的深藍眼瞳印象深刻。
可沒人相信她的“胡言亂語”,不僅是魂魄離體的說法太過驚世駭俗,哪怕是一心向著賀瑞君的姨婆,也沒法相信賀瑞君和傅松臣兩個純正的華國人,能生出藍眼睛的洋鬼子。
所有人都認為她是病糊涂了,生孩子腦出血壓迫到神經,哪怕人醒了腦子還是不大清晰才會胡說八道,總歸是這次連姨婆都不能站在賀瑞君這邊了。
而困擾賀瑞君多年的產后抑郁,實際上就是這么逼出來的,沒人相信她的堅持,又因著傅松臣之前太過掛心昏迷不醒的妻子,還在執行任務時受了傷。
消息傳回后姨婆也不敢將這些事再告訴對方,畢竟傅松臣鞭長莫及,即便告訴他賀瑞君魔怔了,對方想回也回不來只能徒增煩惱,還面臨著其他風險。
姨婆以為賀瑞君的情況會逐漸恢復,實際上她卻越陷越深,在她好不容易能下床行走時,賀瑞君撐著虛弱的病體跪地求向婆婆,用自己的性命發毒誓一定是有人抱錯孩子,求對方找人去縣醫院詢問一二,只要問出跟她相近時間生孩子的逐一排查,就一定能找到自家深藍眼瞳的男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