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那侍衛又將密陰城中死尸復生的異象詳細稟明,最后道“殿下度化了密陰山中怨瘴,便隨羽山少主徑直返回了昆侖。”
“密陰山,已死之人能和常人一樣活動自如。”沈瑱沉吟,打開手中紙張,又看了一遍紙上字跡。
紙上所載,赫然都是這兩日從熹微宮中清理出來,焚毀的物品,現下熹微宮外的火光都還沒有滅。
沈瑱眼眸微瞇,將紙張碾碎,吩咐道“準備車輦,我要親去密陰山一趟,輕車簡行,速去速回。”
閬風山南的火光燒了一天一夜,天明之后,云霧消散,天墉城也能看見一點殘余火光。
一般人不知那火光是為何,但若是有心探聽,卻也能探聽到一些內情。
再結合昆侖巔上那驚人的一幕,昆侖神女和閬風山主早已情變的消息,如冰面下的暗流,從昆侖宮流入天墉城內。
昆侖三山四水,山主和水君共七人,其下又有天墉城十二樓樓主,從上至下,并非所有人都愿意臣服在殷無覓這個出身低微,來路不明,不到百年就坐上閬風山主之位的人。
熹微宮里的動靜,仿佛是某種信號,使得一部分人憂心如焚,亦使得一部分人欣喜若狂。
閬風山西岳。
殷無覓剛從澧泉中浸身出來,澧泉乃是咸池之眼,是昆侖山中靈氣最為精純之地,當初神女殿下便是在這里孕育誕生。
澧泉之水皆是純凈的靈氣液化而來,殷無覓能進入澧泉養傷,已是昆侖君對他的額外恩賜。
他本該聽從昆侖君的教誨,清心除念,專心煉化扶桑仙果,以之暫替仙元之效,穩住自己修為。可是在這種時候,想要清除雜念,又談何容易
他只要閉上眼,腦海里就會不斷浮出晟云臺上那一幕,金簪刺穿心口,沈丹熹冷漠的眼神就像噩夢一樣在他意識里沉浮。
她曾經對他愈是無怨無悔,便襯得現在的她,愈是冷酷無情。
殷無覓心思浮動,根本在澧泉里待不住,傷勢稍緩,就從澧泉出來了,一出來便聽到這些令他惱怒之事。
那一場萬眾矚目的大婚,讓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剖出仙元,讓三界來賓皆知他的仙身是如何修來,當時的情景,就算有昆侖君站在他身邊,恐怕也說服不了太多人。
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殷無覓都陷在各種各樣以色魅主的流言里,即便他全數通過了山主的考驗,亦有許多人不服他。
現下,失去了仙元,曾經那些支持他的人,說不定也會生出二心。沈丹熹如今所做的樁樁件件,更是在將他往低谷里推。
他這個閬風山主的位置還沒坐熱,便有些風云飄搖。
殷無覓肩上隨意地披著一件外袍,坐在軟榻上,面色陰郁地問道“越衡,入澧泉之前,我是不是命你們好生留意熹微宮,替我看顧殿下,發生了這么多事,為何現在才來稟報我”
當頭的侍衛回道“山主息怒,您心脈不穩,情緒不能劇烈起伏,是主君下令,不準我們往澧泉內遞消息。”
殷無覓手中緊握著一把形制特別的冰刀,緊扣的指縫里有鮮血滲出,冰刀折斷處尖銳的棱角將手心割破,鮮血滴落下來,染紅了桌案上幾片碎瓷上殘留的紅霞。
這是侍衛從熹微宮外那一座焚毀臺上撿拾來的,焚毀臺的火光熄滅后,灰燼里只剩下一些碎掉的瓷片和殘損的冰刀。
瓷片上是他曾親筆涂繪的朝霞映照水波之景,冰刀亦是他根據她畫的圖紙,用鍛劍的材料親手煉制,再一點點打磨成這般模樣,鑲嵌入鞋底。
她連這些都毀掉了,將那一盆芥子冰蓮也毀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