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臺之上,殷無覓眼尾通紅,似要滴出血來,訴說他的身不由己,他生于惡妖濁谷當中,沒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實力,如果不從眾,被分食的就是他。
南應公主似被他說得心軟了,眸中覆上一縷水色,她低眸看來時,水色便在她纖細的下睫凝聚,顫巍巍地垂下一滴淚來。
殷無覓的心臟急跳起來,先前的所有悸動都沒有這一刻來得洶涌澎湃,就在他陷落情網之時,一道凌冽的破空聲刺入耳中,疼痛緊隨其后,沖入他恍惚的意識里。
“你是身不由己,被你所殺的南應子民又何其無辜”沈丹熹一鞭揮下,鞭風掠過,將滴落半空的淚珠擊得粉碎。
尖銳的破空聲中,她隱約聽到一聲幽微的弦響,似有什么無形的東西“噗”一下斷裂開了,她心中滿溢的情潮,都在這一聲弦裂聲中,猝然退去。
情起之時,莫名,情退之時,也這般莫名。
打妖鞭抽上殷無覓背脊,撕裂妖身皮相,鮮血飛濺到半空。
臺上的誅妖師們以這一鞭為令,同時點燃符箓,燃燒的灰燼飄落在臺上,大火瞬間而起,狂卷的火舌像是生了眼睛,知道該去找誰尋仇。
大火吞沒了處刑臺,被縛在鐵鏈當中的罪妖被大火燒得慘嚎起來。
沸騰的烈火燒上殷無覓的身,將他一張震驚又沉痛的臉,都吞入烈火當中。沈丹熹連他的辯解都沒有聽完,更沒想去了解這背后他所有的苦楚和身不由己。
契心石上第一根姻緣線從中斷開,周圍賓客立時嘩然。
九公主接過侍從剝好的一小碟瓜子,用勺子舀進嘴里,頗為驕傲地笑道“這進去才不到半個時辰,便斬斷一根姻緣線,我就說嘛,沈丹熹真要狠起來,就是這般無情無義。”
與此同時,昆侖神域之外,昆侖位于人間的下半山域當中,那一座隱世避居的小鎮內。
土墻青瓦建成的屋舍內卻浮著一面光屏,這光屏像一輪渾圓的月,與這一間凡塵土屋毫不相配,乃是一面頂好的玉器。
玉器顯影,里面映照出的畫面,竟是昆侖神域內景。為他攝錄影像的人顯然身處在神女與殷無覓的解契大典內,而且視角極佳,將契心石上毫末變動都照得一清二楚。
昆侖神女與殷無覓解契,契心石上顯出九條姻緣線,現下,已斷了一條。
一直關注此事的人眼睜睜看著姻緣線斷開,他似有所感,起身打開暗室,又開啟重重封鎖的結界,從一個沉黑的匣子里取出一盞燈來。
這盞燈造型奇詭,身軀絞纏在一起,難以分辨形狀,高低錯落,各有九頭,這九頭似蛇似怪,各不相同,每一個頭上皆浮有一簇幽暗的火光。
隨著契心石上那一條姻緣線斷開,這盞燈的一顆頭上的火光亦倏忽一下滅了,只剩一縷細微的余煙飄散消失。
這當然不可能是個巧合。
此燈為伏鳴的命燈,伏鳴為九嬰一族,有九魂九命,當年因隨古神泓叛亂,一起被流放九幽。
掌管此燈的人面色凝重,沉吟良久,取出傳音玉器點亮,傳訊另一人道“看來我們都想漏了,天道可能已經察覺伏鳴逃離九幽,眠藏于殷無覓體內,此番契心石內九世解契只是表象,實際上恐怕是為了借此斬殺伏鳴外逃的殘魂,撥亂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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