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的踩水聲絡繹不絕,越來越近,不知從何時起,山谷中幸存下來的飛禽走獸都往沈丹熹身邊聚了過來,嚶嚶低鳴。
沈丹熹掐了一個手印,指間生出溫暖春風,往四面吹拂而去,風拂干它們濕透的皮毛和翎羽,帶著治愈的靈氣,愈合它們身上的傷口。
但是一些已經殞命在洪流里的獸,沈丹熹便無能為力了。
她摸了摸手邊一只梅花鹿的頭,說道“沒事了,你們都走吧,去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著。”
飛鳥抖開干透的翅膀,借助靈風之力起飛,群獸也很快散去,逃往安寧的地界躲避這一場災禍。沈丹熹看著散去的群獸背影,又回望一眼洪流途徑的方向。
目之所見,皆是斷木與殘尸,就像一道新鮮的血淋淋的傷口蜿蜒于地面。
風聲嗚咽,像是群獸哀鳴,攜著血腥氣撲來鼻間,沈丹熹心口一滯,一口郁氣堵在胸腔內,哽得她眼角生澀,喉中生疼。
沈丹熹默然無言地在原地站了片刻,五指緊緊攥著手中半片銘文,轉過身,往遠處隱有力量波動的地方御空而去。
約行二十里,沈丹熹在一處沙地發現激烈相斗的兩只靈獸,一只頭生尖角的蠱雕,另一只則是兩頭的蛇怪,軹虺。
兩獸體型皆比尋常大了二四倍,兇悍暴戾,蠱雕雙爪尖利如鉤,而軹虺的蛇鱗亦是堅韌如盾鐵,兩只獸每每碰撞到一起,都會擦出飛濺的火花。
沈丹熹到的時候,蠱雕已被軹虺團團纏住,按入沙地里。但它并未完全處
于下風,尖銳的爪子亦掀開軹虺的鱗甲,穿透入它體內。
兩只獸同時發出哀嚎,翻動時,撞得四周山搖地動。
沈丹熹在它們身上都發現了殘損的鎮山令銘文,這是兩道互不臣服,彼此廝殺的神山之力。
蠱雕身上所爆發出來的銘文神力,對沈丹熹格外親和,當她靠近時,也溫和地接納了她,并未傷她。
與之相反的,軹虺身上的神力則極為排斥她,并不愿意臣服在她腳下。
一山無有二主,閬風山鎮山令中生出兩道無法兼容的神主印,使得神山之力也分裂為二,彼此互不臣服,才造成如今閬風山內神力失控的局面。
閬風山祭臺。
懸于閬風山巔的鎮山令高逾百仞,金光燦燦,繚繞云霧散開后,只要在昆侖地界上,仰頭便可瞧見高懸在天幕的鎮山令。
隨著時間流逝,鎮山令中有部分狂暴的力量已平復下來,一些紊亂的銘文線條也復歸原位。
但在中心處,依然存在兩枚神主印,神主印四周對撞的力量最為激烈,閬風山的哀鳴仍未停止。
所有人都密切關注著鎮山令上的變化。
天墉城中民眾只能看到鎮山令上的銘文變動情況,而閬風山祭臺前的諸人,卻可通過祭臺山碑看到鎮山令中發生的景象。
鎮山令中的“閬風山”只是一座虛構的試煉秘境,是閬風山在鎮山令內的投影。但里面所發生的的慘烈景象,還是叫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心生憂慮。
若不盡快扼制閬風山中兩股力量的廝殺,那么,此時此刻發生在鎮山令中的一切,都會在不久的將來,在閬風山上真實上演。
有距離祭臺較遠處的低階神官竊竊私語,不勝唏噓道“兩方神主印源于神女和閬風山主,代表他們二人意志,誰能想到,一個多月前,兩人還是晟云臺上誓約的道侶,今日便為了爭奪鎮山令如此勢同水火。”
“情意既斷,當然便到了清算之時了,就像凡間中人,和離之后也是要清算清楚的,這么多年來,殿下為了閬風山主可付出了不少,沒有殿下,他何德何能坐上這個位置”
“凡間有句話講升米恩,斗米仇,小恩小惠叫人感激,但若是施與得多了,反會生出仇怨。給出去容易,收回來可就難了。”
祭臺之上,昆侖君微側頭,遙遙掃來一眼。遠處的神官立即垂首,私語驟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