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小飽相比于同齡的小孩已經算是說話早的,雖然現在還說不出太復雜的句子,而且斷句有點奇怪,但日常表達沒有問題。
鐘息默默想到,語言中樞發育良好,又排除掉一個先天性缺陷的可能。
當初懷上霍小飽的時候,鐘息就一直擔心aha和beta的孩子會發育不良,對他來說,分化結果和智商高低都無所謂,重要的是身體健康,如果他生出一個帶有先天殘疾的孩子,那等同于害了孩子。
這種焦慮的情緒貫穿了鐘息整個孕期。
直到現在,即使霍小飽每天活蹦亂跳,鐘息的擔憂都沒能完全緩解。他時常會捏一捏霍小飽的腿,摸一摸脊柱,聽到霍小飽沒什么反應,還嫌癢,笑呵呵地說媽媽,你干嘛呀
沒問題,他才心安。
他對霍小飽比對任何人都有耐心。
霍小飽摟住鐘息的脖頸,嘟囔著“媽媽,小飽,不開心。”
鐘息神色黯然,“我知道小飽不開心。”
“討厭爸爸。”
“爸爸生病了呀,爸爸腿痛到不能下床。”
霍小飽聽到“爸爸腿痛”幾個字,明顯呆了幾秒,但他還是哽咽道“討厭爸爸。”
霍小飽長這么大,還沒受過這樣的委屈。
他想了想,又開始抽噎出聲。
“真的討厭爸爸了。”他說。
鐘息沒有辦法,只能柔聲哄他,霍小飽哭著哭著就睡著了,鐘息把小熊放在霍小飽的懷里,然后幫他擦掉臉上的眼淚。
鐘息在他旁邊守了很久。
走出兒童房時,小徐正急匆匆往樓上跑,手里拿著一個藥盒,她告訴鐘息“理事長讓我給他找止疼藥。”
“他怎么了”
“理事長剛剛可能是想追小飽,猛地下床,又把膝蓋傷到了。”
鐘息跟著走過去,才看到霍司承慘白的臉色,鐘息微微愣怔,上一次看到霍司承疼成這樣,還是他在海軍突擊隊出任務的時候受了重傷,躺在病床上給鐘息打來視頻通話,臉上沒有半點血色了,還要騷擾鐘息,讓鐘息親他。
霍司承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仿佛他的身體里裝著鋼筋鐵骨。
其實脆弱不堪,鐘息想。
小徐把止疼藥遞給霍司承,霍司承接過來,喝水的時候手都在抖。
鐘息一時分不清他和霍小飽哪個更慘。
鐘息站在床尾,霍司承脫力地倚在床頭,視線交匯了一秒又各自移開。小徐感覺到房間里隱隱有劍拔弩張的氣味在升騰,她一直很有眼力見兒,低著頭麻溜地走了。
許久之后,鐘息開口打破沉默“我知道你現在很討厭我,但孩子是無辜的。”
霍司承不知如何回應。
房間陷入死寂。
“你手機里有兒童房的監控。”鐘息說。
說完后,鐘息就轉身去書房工作了,霍司承摸索著打開兒童房的監控視頻,畫面正中央,是霍小飽在小床里酣睡。
霍小飽的睡姿是四仰八叉型的,因為短手短腿,看起來像一個小海星。
小床里擺著很多玩偶,看得出來他最喜歡那只棕色小熊,左手一直放在上面。他睡著睡著忽然動了一下,霍司承的神經立即變得緊張起來,他盯著視頻里的霍小飽,看著他翻了個身,半分鐘后又迷迷糊糊地翻回來,被子就這樣離了身,小肚子也露了出來。
霍司承立即給小徐打電話,讓她上樓給霍小飽蓋被子。
小徐離開后,看著霍小飽睡得安穩,霍司承頻率紊亂的心跳才恢復正軌。
他驚訝于血緣的羈絆,這個小小的生命給他帶來的影響比他想象的還要深,他竟然不受控制地在意霍小飽的喜怒哀樂,在意他睡覺時露出的小肚子會不會著涼。
人一旦被這樣柔軟的情緒牽制,還能殺伐果決,成常人不能成之事嗎
他想等鐘息工作結束之后,兩個人聊一聊,但鐘息一直沒從書房出來,大有通宵達旦的架勢,止疼藥慢慢開始起作用,霍司承的眼皮也隨著藥效的發作越來越沉。
不知過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