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造司中無人監管,薛宴驚每天都會練劍,縱然劍法不能彌補被克制的功法,至少也比什么都不做來得強。
無趣的時候,她會回想著在試劍會上遇到過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招式,一一推敲、復刻,還真的讓她蒙出來幾招,只是可惜這里沒有人與她套招。她偶爾會左右手各持一柄劍,試著雙手互博。
她的儲物戒里還有一把弓,是當年她在前世鏡里看見自己的前世宴王箭殺鳳凰神女后,覺得射箭看起來很颯爽,遂買來練習的。
不過在修界的時候,她沒能在這上面花太多心思。如今閑下來,便又拿出來練習,把院子里的修竹當成靶子。
不得不說,她于武學一道的確很有天賦,一旦沉下心來,進境一日千里,靶子也很快從修竹換成了更細窄的竹葉,百發百中。
這里時日悠閑,倒也勉強讓她找回了幾分在四明峰小院里的時光。
她在窗邊畫圖,構思著古古怪怪的小動物,陽光透過窗欞,灑在身上。偶爾她會給自己泡一杯清茶,陽光墨香伴著茶香,一切都如此寧和。讓她想起無數個在四明峰度過的慵懶午后。
窗下的花朵散著清香,無論從氣味還是花瓣的形狀色澤來看,它都像是凡間某種芍藥的改良版。毫無瑕疵,每一朵都開得如此完美。
哪怕薛宴驚向來并不太信任完美的東西,抬眼一望也覺心曠神怡。
這里沒有靈驢會幫她澆花,但這里的花也不需要澆水就能活得很好。
敕造司的兩個家伙自然是懶得給她送飯的,好在薛宴驚從書案上翻出了一只錢袋,里面留了些許仙石并一張字條,讓她筆墨用完了就自己去對面的商鋪買,餓了就去街尾的食肆用膳。除此之外,不許胡亂走動。
仙石和靈石有些相似,她把它們托在手心時,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微弱仙力,只不過她無法吸取。
街尾的食肆店面不大,大概是專門用來接待飛升者的,進出的食客都帶著頸圈,薛宴驚試著與他們搭話,探聽些消息,但他們都寡言而謹慎、安靜且木然,不肯隨意與陌生人交談。哪怕只是問問他們在做什么活計,都會被回以沉默地盯視。
于是她也漸漸沉默下來,只挑中了一個每日都能遇見的女修,從打招呼開始,打算花些時間慢慢撬開對方的口。
她覺得自己已經很木訥寡言了,但在其他人眼中,她仍是這群人當中最鮮活的一個,至少眼神還未徹底被麻木所侵染。
大概知道她無人看守,食肆的老板每次在她結束用膳后,都會盯著她一路進了敕造司的大門,才移開視線。似乎生怕她逃了似的。
其實她的活動范圍不能超出這條街,不然自有巡街仙侍會把她捉回去。再說,就算逃得出這條街,仙界又有哪里能供她容身呢
但這食肆總算有一點好處,縱然是專門接待她這種“下等人”的,食物的味道也相當不錯,大概仙人們漫長的生命足以改善每一種食材的口味。
薛宴驚這段
時日,已經把菜單上的每一道菜都點了一遍,連最便宜的木薯都很讓人驚喜。
除了不能隨意外出以外,敕造司的生活再沒有什么令人不滿意的。
她就像是在苦海中沉浮,偶然撈到了一葉安全的扁舟。
薛宴驚的畫技得到了很大提升,至少不會再畫猴子像老鼠了。有一天她倚在窗邊出神,毛筆在畫紙上隨意揮灑,半晌后才意識到自己畫了一個黑袍人,她尚畫不好眉目,但那灑脫與不羈幾乎要破開紙面,讓她意識到,她是在畫過去的自己。
她對著畫紙沉默良久,撕掉了這幅畫,又仔細地處理了碎片。
轉眼又是三個月過去,她來仙界已經有半年多了,薛宴驚最近不大做夢了,也不怎么夢到以前了。
這也許是在好轉的跡象,也許她也說不清。
敕造司院子里生著一叢竹子,被她砍下一截,給自己做了只竹笛,偶爾會在懶倦的午后試著吹奏,她于此一道沒什么天分,不過自娛自樂罷了。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畫紙積攢了厚厚一沓,每一張都承載著她的奇思妙想。
她細細描繪過每一片羽毛、每一只鱗片。
比起文書閣繁瑣的工作,這里要好上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