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了午膳,便有一位仙侍引著一行幾十人前往靈礦處,他們在郊外走了很遠,經過了很多靈田,終于得以見到了此前未涉足過的范圍。
薛宴驚望著那田里正耕地的牛,發出了來自靈魂深處的質疑“原來仙界其實是有牛的”
“當然有牛,”仙侍回頭看她一眼,“少見多怪。”
“所以,為什么咱們那邊的靈田不用牛來耕地”
“咱們那片可是專供上仙食用的,自然得精細些。”仙侍答得理所當然,甚至還因著自己負責的靈田乃是供奉上仙的,面上流露出些許驕傲之情。
“”
一行修士佝僂著被犁鏵壓久了已直不起來的腰,沉默地站在田埂上看著遠處的黃牛,其情其景,諷刺非常。
待終于到了靈礦處,有仙官接手了他們,給每人發了一只鐵鎬,講了幾句需要注意的事項,便指著一處幽暗的洞口,讓他們分批下去。
薛宴驚乘著礦車,沿軌道而下,一路風馳電掣,不知到了地底多遠處,才停了下來。
到了這里,便知為何挖礦比種田更不受歡迎了。
靈礦底下,鋪著一排簡陋的鋪蓋,就是礦工們的休息處。每天都會有人來送飯,裝在木桶里,盛出來供大家分食。礦工們無事不需要前往地面,常常連續數月不見天日。且因著送飯麻煩,常常兩頓混做一頓,有時午膳多送些,剩下的就充作晚膳。
薛宴驚眼前一黑。
這里倒是沒有什么白骨稻草人用來震懾大家,因為此間環境不比靈田,看守的仙官根本不怕有人鬧事,反正只要把上面的洞口封死,下面的人就無可奈何。
薛宴驚每日扛著鐵鎬、石鑿、錘子等物,在礦下勞作,一位老礦工和她被分到同組,負責帶著她教導一一,一點點教她如何挖礦能稍稍省力些,教她什么樣的石頭要用什么樣的工具,教她如何辨認礦藏于是繼種田以后,她又學會了一樣新東西,苦中作樂地想著將來一定要給師姐師兄們露上一手。
采靈礦不算太精細的活計,只要小心著切勿挖塌山脈即可。監工的仙侍也不愿長時間待在地底,常常偷溜回地面躲懶,沒法時時刻刻盯著他們,倒叫眾人有了些偷懶的時機。
不見天日的影響很嚴重,和薛宴驚同組的老礦工就很有些不對勁,常常眼神發直,麻
木厭世,說一句話要停頓很久才反應過來。
薛宴驚生怕他哪一日就徹底瘋了去,就常常逗引他說話,給他講些故事。她其實也沒看過太多話本,就把到處聽來的歸一魔尊的故事講給他聽。漸漸的,對方就多了些反應,聽到有趣的情節,偶爾也會笑上一笑。
慢慢的,來聽她講故事的礦工越來越多,大家每日除了放飯外,好歹算是多了個盼頭,每每等到監工的仙侍偷懶,便聚在薛宴驚周圍,聽她把一個個精彩的故事娓娓道來。
聽到劍殺瑯嬛、力壓鬼族時,大家麻木的臉上都多了點表情,給說書人薛宴驚送上了掌聲。
偶爾她會說自己講累了,問起有沒有人可以出來接替她講個故事,也漸漸有人應,有的講起神話傳說,有的講起在凡界看過的話本,有的講起自己親身經歷的一切薛宴驚也得以見證了其他人一時無雙的過往。
這樣的日子看起來似乎還過得去,但是哦,忘了說,仙界的靈礦是有毒的。
薛宴驚來這里的第一個月時開始吐血,到了第一個月就吐習慣了。
毒性入體,讓她的手臂上長了不規則的黑斑點,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她常常笑著指給別人看,說這黑斑的形狀很像昆吾山的峰巒起伏。
她開始渴望陽光,哪怕是在地里辛勤勞作時直直照射著她的那種陽光。于是她用儲物戒里的夜明珠做了個假的,掛在礦洞里,假作那是一個太陽。算著時間,差不多到了晚上,就往上面罩一層輕紗,假作那又變成了一個月亮。還非常嚴謹地剪了硬紙片遮擋,搞出了從上弦月到滿月再到下弦月的變化。
她剪紙時,有人沉默地看著她,于是薛宴驚鄭重地解釋“我沒瘋。”
“沒關系的,”對方回答,“你已經是瘋得最輕的一個了。”
“”薛宴驚把月亮掛上礦洞頂,“好看嗎”
對方不說話了。
“好看的。”于是薛宴驚自己回答了自己。
對方看著她“你和其他人的區別是,他們不相信還有以后,你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