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陛下有令,第二日一早,現任郎中令的昌武侯贏成就派出多年親信隸臣,尋來杜縣亂石村,問路訪到村南大櫸樹旁。
甫一見到采葉幼弟大櫸,就驚呼“小郎君的眉眼樣貌,簡直與郎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人有相似,何況贏成和大櫸有父子血緣關系,眉眼之間確有幾分神韻相似。
至于長得一模一樣,以前就見過贏成的周邈表示,嗯,有待商榷。
不過這也不重要,原就是為演完一場認親流程罷了。
親信隸臣謹慎得像模像樣的,與采葉阿母坐下來。
回憶并對上了九年前贏成來杜縣亂石村一帶游獵的行動軌跡,又驗看過已經物歸原主的美玉信物。
“小郎君確是郎君血脈無疑了”
“臣稍后回城便回稟郎君,然畢竟是宗室子孫,須待郎君奏稟始皇帝陛下,再盡快來接小郎君認祖歸宗。夫人與女娘有撫育之德,必也不會虧待了”
始皇陛下的親筆書信早已到達,結果已然注定,又終于走完流程。
親信隸臣駕著馬車來,又駕著馬車去了。
亂石村的村人們數十年來,第二次見到馬車來去的陣仗。第一次是年余前圓石回村時,難不成這一次也是大有來頭
然后村人們就得知采葉那病懨懨的阿母,竟然與咸陽城中的大秦宗室、嬴姓貴人有過一場露水姻緣
采葉那幼弟,竟然便是始皇帝陛下的子侄
“昌武侯身邊的親信隸臣都尋了來,肯定是愿意認回血脈的,大櫸不就是一步登天了”
“如此一來,采葉和她那病母,有了一個嬴姓血脈的親子弟,只需日后稍有庇護幫襯,也同樣是另一番天地了”
村人們艷羨之后,尤其家中有適齡男子的,立即懊悔起來。
他們當初怕負擔不起采葉那病母無底洞一般的花銷,沒有堅定地去求娶采葉,現在真是悔恨不迭啊
“要是當初大母如我的愿,去求娶采葉,如今”哪里用操心那些醫藥花銷,還白得一門顯貴親戚
但懊悔也無用了,以前還能有一個存些積蓄來日求娶的盼頭,現在已變得無限渺茫。
亂石村的少男心,稀里嘩啦碎了一地。
而到第二日,始皇帝陛下的封賜旨令下達,則徹底絕了亂石村男子的最后一絲癡心妄想。
果如之前書信所言嬴櫸回歸大秦宗室,采葉阿母賜爵,采葉封公主、賜嬴姓。
然后是一系列后續,緊隨而至。
采葉阿母并未成為贏成的夫人之一,只是被贈予一座位于杜縣的宅邸安置,未來也不會有男女關系,任她自由生活。
嬴櫸雖已過完明路認了回去,但也沒搬離采葉她們身邊,并未回去同贏成一大家子一起生活。
而被封公主的采葉,還得了許多糧布銀錢等賞賜,卻也仍和阿母、幼弟一起生活。
要說變故,也就是他們要搬家了,從亂石村搬去城中的宅邸。
畢竟是陛下明旨賜封的大秦宗室了,再住在亂石村的茅草泥房,也有損宗室聲譽。
采葉自從請托周邈幫幼弟尋親,之后的發展就如脫韁野馬,在曠野上迎風狂奔
最后竟然載著她,奔進咸陽城的宮城,一朝搖身一變,成為大秦諸公主之一。
就算尋親之事是由她謀劃而起,但之后的走向、高度,也是她絕不曾想過的。
她原本只想借一借外力助勢,攀一個貴人子嗣親戚的身份,結果卻得到一個公主尊位
一步登天,莫不如是。
自接到冊封旨令,贏采葉整個人就飄飄忽忽,如置身云端,一顆心和腦都難以落在實處。
她就算本性理智冷靜,遇事不亂,也只是蕓蕓黔首中一人而已啊。
“周郎君這幾日倒是仍舊對你殷勤。往日看時,你確實是高攀了他,放到眼下再看,也仍舊是不甚般配,只是”
高低已然異位了
“阿母”采葉猛地打斷阿母的話。
置身云端的她,此時頭腦中一陣冰涼竄過,清醒得不能再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