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幕突兀地又蕩漾起一陣柔和的白光,讓忍不住半瞇起眼睛的蕭何,此刻都不由分出了些許心神,擔憂著外面的人會不會透過不曾遮掩嚴實的縫隙,看見這足夠耀眼的光輝。
而劉季,卻已經無暇顧及這些與天幕上的畫面相比,哪怕很可能禍及全家,都顯得無比細枝末節的紕漏了。
他的思緒完全跟著天幕上在人群中擠著向前,直到視線足夠開闊的地方才停下腳步的自己,繼而隨著畫面跟著視線的轉移,看見了那被皇帝施恩,允許道旁觀瞻才能一覽的風采。
迎風飄揚起的旗幟,篆體的秦字烈烈著鼓動,昂首挺胸的高頭大馬整齊地向前走動,拖拽著身后古樸卻足夠華美大氣的馬車。
寒光隨著隊伍的行徑而閃入他的眼眸,可他仿佛感覺不到眼睛的刺痛,一眨不眨地看著。
玄衣鐵甲的歩騎精銳自他面前穿梭而過,百戰而成的殺氣凝成的是森然的鋒芒,分明是人群組成的隊列,恍惚卻又重劍出鞘一般的氣勢。
但這些,當畫面聚焦到坐在最中間門的那個人的時候,一切都模糊了,一切都虛化了。
身形被帷幕和重簾半遮住真容的男人。脊背哪怕坐在車中也不曾有哪怕絲毫彎曲,挺直得仿佛萬事萬物都無法擊潰他一般的男人。正裝玄袍,隱龍若現的男人。
大秦的主宰,大秦的皇帝。秦國的結束是他,秦朝的開端是他。
太陽的光芒毫無保留又好似情有獨鐘地垂落在他的周圍,卻又不曾突破簾幕的遮攔,照耀出他的尊榮;反倒是投射下重重的陰影,但也只使他更加沉若深淵,卻絲毫無損他的凜然自貴。
而試圖直視他的狂徒,就只能因此,感覺到那被馬車的金頂反射的光芒刺痛灼燒眼球一般的痛苦。
可是劉季頂著這份疼痛,執拗地將雙眼更瞪大了幾分。
多燦爛啊,多盛大啊。
多輝煌啊,多震撼啊
他喃喃跟著天幕上同樣自語著的自己,幾乎同時地開口
“嗟乎,大丈夫當如是也。”
而那他約約綽綽看不真切的身影,此刻卻仿佛若有所感一般回首。
遙遙地,他向著他的方向,對著千百張翹首著的陌生面龐,不在意其中任意一人地,投來了一個輕飄的,他可能也不知為何要如此這般的眼神。
劉邦平靜地對視著那雙眼眸,只沉默著。
他此刻卻是已然具備了,能夠和始皇帝平等交談的資格了。
這是一次太過宿命的相遇了,哪怕是項羽在看見差不多同樣的場面,而發出的那句“彼可取而代之”都比不上這一場的震撼。
畢竟哪怕是覆滅了秦國的西楚霸王,他到底也不曾與始皇帝在其生前對上;而未來的漢高帝,之所以不甘為王,義無反顧地承續起了始皇帝的帝業,卻很難沒有這場會面的因素所在。
他后來也確實做到了當年的妄語。
不,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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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勇武,目生重瞳的少年,哪怕身量還不曾完全地長成,眉眼之間門卻已然自有一派傲氣與鋒利所在。
那遠比劉季更為張狂的言語,和眼神中未有多加收斂的戾氣與憎恨,再加上他那熟悉的名諱,和一聽便知道身世顯赫的姓氏,分明應該吸引住劉季的思緒的。
可是他沒反應,只甚至稱得上一句遲鈍地看著少年帶著青澀的輪廓,好半天才把這張臉和后世人口中與他爭鋒的“西楚霸王”對上了名號。
哦,這就是他未來的對手,他的敵人,他的手下敗將。
他應該有所回應的。
要么該是如臨大敵的慎重,要么該是戰略輕蔑的態度,甚至哪怕是對他的年輕進行些許的調侃亦或稱贊。
可是劉季此刻沒那份興趣,就連蕭何也沒提出什么分析的態度來。
天幕的轉場實在太快也對,對于后世人來說,這些都該是耳熟能詳的故事,實在沒必要留什么沉浸的余地只有身在“鄉下”沒開過眼界的他們,還深陷在剛才仿佛親臨始皇帝巡游的現場的氛圍之中,還品味著那份悠長的余韻。
倒是劉邦看著那時項羽的臉,發出了一聲滿是感慨意味的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