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婦無顏色。”
匈奴人凄切的悲歌,仿佛透過竹簡的文字在人的耳邊響徹,可他想象著對方的哭嚎與茫然,心里卻只感覺到一陣痛快的欣然來。
多美妙啊,漢家幾世的仇恨,終于一朝在他的手上得以血洗。
于是孝武皇帝在笑,肆意地大笑。歡暢的笑聲從未央宮室的深處傳出,仿佛化作了無形的力量,穿過了重重的宮門,順著風聲被捎去遠方。
于是站在劉徹面前,正值著意氣風發年紀的少年人也跟著皇帝陛下的喜悅而笑。
他的笑從不像衛青,不是因為出身底層性情溫和,哪怕被上位者看重優容,行事作風都帶著些許溫和含蓄的大將軍那般內斂的淺笑。
他素來是被周圍人所看重的,在愛和期望中長大的存在。所以哪怕在劉徹的面前,他的笑意也向來如盛放般張揚,像驕陽般璀璨,帶著點沒有被世俗的沉重而束縛住的,獨屬于少年人的意氣。
但沒關系,劉徹喜歡、并且樂意看見并包容他所看重的將星,這份天不怕地不怕一般的驕傲神氣。
所以也只有在這樣堪稱為君王“寵遇”的前提下,才能培養出年輕的驃騎將軍這般,敢在這些年來權威日重的皇帝面前,不待對方開口便已出言的性格。
“也算不負陛下所托”學著自家舅舅的口吻文縐縐地回上一句后,霍去病自己就沒端得住原本的模樣笑出了聲。
于是在劉徹帶著包容含著笑意的眼神中,他揉了揉自己的腹部,還是換回了自己原本的口氣“這下西域終于收回來了。太中大夫要是再往西邊去,總算不會再被匈奴騎兵堵路了。”
他還記得對方前幾年屢次試圖穿過西域,去和西邊陛下要求的什么羅馬,安息,印度等等的地方溝通往來,卻每次都被仿佛猜到了漢朝的意圖,于是堅定堵門的匈奴騎兵逼回來。
還好陛下對這件事情比較上心。
即使跟著他張子文一起出使的人員稱不上多,卻也各個都是軍中挑選出來的絕對精銳,配備的也是這些年,在陛下大力支持下工匠們新研制出的精良武器。
要不然第一次在西域被堵路的時候,恐怕真要像對方自嘲過的那樣,被扣留匈奴十數年不得返鄉了。
“只是可惜的是,還是沒完全把匈奴人擊潰。”
對張騫未來可能重要背負起的任務到底只是隨口一提,霍去病收回心神,關注點當然還是聚焦在自己熟悉的軍事領域。
“他們雖然現在開始傳唱這種歌曲,好似我們已經將其重創,使之無力回天。但若是我們真的輕信他們已然虛弱下去,最后危險的還將是我們大漢。”
年輕的將軍神采飛揚著,在自己親近的信賴的君主面前,自信地揮灑和宣泄著自己蓬勃到接近溢出的才氣。
而劉徹當然是含笑看著,聽著他洋洋灑灑新的作戰計劃,看著他一雙明亮的,璀璨的仿佛天上白日落入其中的眼眸。
他的心里隱隱產生了一個念頭,一行自他年少,第一次聽見天幕的聲音起,便已然根深在他心底的文字。
所以他耐心地等到青年將自己的豪情吐露,對上他神采奕奕的眼睛,在對方帶著點期盼的眼神中露出一個笑來。
“去病有沒有想過,”
“封狼居胥”
在短暫的幾秒靜默之后,劉徹等到了他想象中該有的反應,等到了對面眼底突然迸發出的,帶著點驚訝,的躍躍欲試的激情。
哎,他就知道該是眼前這個才能干出來的事情。以仲卿的脾氣,怎么都不可能干出那般在世人眼中“逾矩”的輕狂事來。
可是沒關系,他當然不會介意自己麾下的將星,替他在匈奴人景仰膜拜的圣山展開封禪典儀他一想到這樣的事情如果真能發生,簡直開心地都能笑出聲來。
誰家沒腦子的皇帝才會因為這樣無傷大雅的細節,去厭棄一個眼見著前途無量又忠心耿耿的名將將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