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仲舒眼前一亮。
“這就是天人感應啊”
為自己學說鼓吹的學者“唰”地一下站起了身,臉上露出了一個和氣滿滿的笑“上天會根據人的善惡下降反應于人,它的預兆便是各種災異。”
“武乙王好戰慢神,”他還是把所謂的神和上帝當做“天”這種概念性的東西來解說,“所以上天自有感應。孔子云獲罪于天,無所禱也,故而身死,可見感應。”
這理論依據不就又多了一個實例了嗎拿去和今上嘮嗑多好。雖然他對儒家學說不可能全信,但是這種神神叨叨的東西他半信半疑,就是對他行為能起一定約束的大好事啊
董生狂喜x
繼位的文丁王在位時間不長。竹書紀年認為他殺害了季歷,然而二人去世的時間相差無幾,文丁對于季歷曾經稱得上看重,這個說法到底就有點詭譎。
要知道,季歷可以說是罕見地可以被商王允許到殷都覲見獻俘的成員。等他死后,文王要再得到這個待遇都得到他差不多五十歲的時候了。
考慮到商朝末期,商王和商人貴族之間日益增長的矛盾,帝乙和帝辛這倆父子在商王序列中最為特殊,生前便被冠上了“帝”之名的名頭,我們其實并不能排除是派系斗爭和宮廷政變,同時將文丁和季歷一起葬送的可能性。
帝乙是個和他更為著名的兒子一樣叛逆的人物,他在自己繼位初年便重啟了祖甲曾經構想的周祭制度
他將不再祭祀上帝以及山岳河川的自然神們,而是只將先王作為唯一的祭祀對象。他要求抬高祖宗神的權威,一如古埃及法老們的自我認知,他要成為神的血脈與后嗣。
他統一規定給各位先王獻祭的時間和方式,編織出一張龐大的周密的時間表,從此再也不用臨時占卜是否適宜給先祖祭祀。他限制住占卜師和祭司的權力。
然后他自命為帝。
即,他是行走于世間的神明本身。
多狂妄啊。
劉徹幾乎是
在聽完那句狂妄之后,便跟著輕笑出了聲。
他沒有輕蔑。正相反,孝武皇帝年輕的臉上,是對后世人接近寬容和看小孩幼稚舉動一般的優裕。他沒有針對帝乙,他對著的是年輕的后世人。
因為他甚至是在用一種欣賞的目光在看待帝乙,用一種遇到同類一般的眼神在挑剔帝乙。
這怎么能叫傲慢呢
他喟嘆著。
追逐著長生,向往著升仙,甚至不惜在后世留下了累累受騙記錄,被人戲謔為幾大方士詐騙案受害者,賠了女兒又傷錢的孝武皇帝,此刻只是唇角含笑著搖頭。
他伸出手。手指輕敲著面前的桌案,“噠、噠”
dashdash
dquo”
。
老派宗教祭祀各種自然神,其中自然包括一些非商族起源,也非商族主要信仰的神明。商王借這種信仰,拉近與藩屬國和異族之間的關系。
這就有點像希臘神話。我們后世人看它,哪怕覺得它混亂、狗血,體系相互矛盾與沖突,但依舊覺得它是一個整體的,屬于古希臘城邦內部的神話。它再不成體系,也得給它圓出一個像樣的體系。
但實際上呢希臘諸神的神職更迭和現實信仰的城邦興衰息息相關,神明的地位和城邦的力量密不可分。
雅典娜屬于雅典,崇拜智慧的雅典人民,所以為她冠上智慧的桂冠。而因為雅典的強盛,他們又滿懷驕傲地為她書寫戰神的贊美詩。
阿瑞斯來自色雷斯,那紅發藍眼的戰神歌頌著他躁動不安的人民,于是他鼓勵戰爭,他欣賞爭端,他愛著他作為雇傭兵的人民用血與火為他馳騁在第三重天之上的駿馬獻上燃燒的質料。
從城邦來說他們爭鋒相對,在神話當中他們互不對付。但是不可否認,他們共同構建成希臘神話的一部分,成為全希臘共同文化認同的一部分盡管最終的受益者是羅馬。
而帝乙卻把這些可以模糊處理,構建一種文化認同自然神清理出去,只留下了和他一脈相傳的歷代商王。
這就成為了一個更加保守封閉的團體,在商王室和其他人之間,人為重新構建了一道厚壁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