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周念遇見鶴遂之后,開在她人生軌道上的那輛火車,便開始瘋狂錯軌。
01
那是鎮上藍花楹開得最好的一年。
正值春夏交接的四月,淡紫色花朵形如倒懸的鐘,簇簇合怒而放,染得半面天空都是紫。
一場山火卻毀了這份寧靜美好。
有人隨手扔棄的煙頭,借春風助勢,連燒七天七夜。
整座青山淪為燼蕪。
山火被徹底撲滅的那天是周六,周念醒得早,床頭鬧鐘的細針指著六點四十五分。
周念躺著沒有動,在七點以前,她都只能被釘在床上,除非媽媽來叫她起床。
冉銀規定周念每天必須睡夠九小時,晚十點關燈,早七點起床。
周念從來都是聽話地照做。
十五分鐘過去。
房門外準時傳來腳步聲,冉銀推開房門,屈指在門上篤篤敲了兩下“七斤,起床了。”
周念出生時,零整不差地剛好七斤。
小名便取作七斤。
周念應聲好,起床洗漱,換好衣服離開臥室下樓。
堂屋的左側有張八仙桌,桌面擦得锃亮。
桌上已經擺好早餐,現榨豆漿,煎蛋,小籠包,還有一盤炒菜苔。
周念拉開椅子坐下,目光囫圇地掃一圈食物,體腔里的嘔意瞬間直往上涌。
對于周念而言,進食就是在受刑。
每一下的咀嚼和吞咽,都是用意志強壓下嘔意完成的。
半個煎蛋下肚,周念覺得胃囊已被撐鼓,猶豫地小聲問“媽,豆漿和包子可以不吃嗎”
冉銀用筷子把裝包子的碗往周念面前一推“吃完。”
周念沒敢再說話。
冉銀從小就教育周念,食物根本不是用來品嘗的,而是用來人體供能的,好不好吃無所謂,營養搭配均衡最重要。
冉銀又把豆漿推到周念手邊,示意她喝完“下個月省上的人物繪畫大賽準備得怎么樣”
周念的思緒被胃里翻滾占據,有些走神“嗯還好。”
冉銀皺眉,不悅道“還好到底有沒有把握,沒把握拿第一的話,干脆就別參加了,免得掉價丟人。”
周念回過神,露出乖巧笑容“我可以的。”
冉銀立馬展顏笑了,伸手摸了摸周念的臉,夸道“就知道我們七斤最棒,舍不得讓媽媽失望的。”而后努努嘴,“快把豆漿喝完。”
“好。”
周念已摘過不少全國繪畫的獎項,其中超八成都是頭獎,而冉銀之所以很在乎這次的省級繪畫比賽,是因為只有人物肖像類才能參賽。
在繪畫中人物是最難畫的,也是最能體現出畫者水平的。
冉銀深知這一點。
冉銀以前是個畫家,畢業于知名美院,念書時期開辦過多場個人畫展,算小有名氣那一卦,畢業后開了間畫室授課,事業風生水起。
后來冉銀和周盡商相戀結婚,為愛情放棄事業,關掉畫室跟著周盡商回到花楹鎮,生下周念,從此成為一個全職主婦。
周念把冉銀放到盤中的食物全部吃完,喝完豆漿,兜著晃蕩的胃緩緩站起來,準備到二樓畫室拿畫具,再出門寫生。
畫室在周念的臥室旁邊,寬敞明亮,里面支著多個畫架,有的上面鋪著畫布,有的上面夾著畫紙,或水彩或油畫。
畫室外面是挑空的木質地板陽臺,當天氣好時,周念會畫油畫,畫完后就把畫架挪到陽臺上,畫會干得更快。
周念把畫板背在右肩上,提著畫具箱離開臥室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