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杯打翻在地的水浸濕大片地毯,濕意迅速擴散,漫延至周念的腳尖。
周念無從閃躲,感受到徹頭徹尾的寒。
他無溫的目光,化作重錘,落在周念心臟表面。
周念怔愣許久,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緊著喉嚨問“你對他做了什么”
男人輕笑了聲。
“也沒做什么。”他淡笑著掃一眼腕部的白色紗布,“我不過是和他做了一樣的事。”
“一樣的事”她也看向白紗布。
“他鶴遂得明白一點。”男人眼眸里摻著戲謔,“他做得出來的事情,我也可以,我不會比他弱。”
周念沒有理會他的獲勝詞,自顧地走到落地窗前沉默著。
33層的樓高。
這樣的高度,足以她俯瞰整個大半個云宜,看霓虹中鱗次櫛比的建筑,看無一盞為她的萬家燈火。
就這么看上許久后,周念突然轉身,來到病床前。
她俯身,一把抓住男人肩膀。
“鶴遂一定還在你的身體里。”周念死盯男人雙眼,迫切地想要確認什么,“你只是暫時壓住他,你殺不死他。”
男人肩頭布料被她抓得卷起幾層褶皺。
她篤定地說“如果你真的殺死了他,那他不會說夢話還在喊我的名字,他一定還在。”
“在哪兒”
沈拂南鎖住周念的眼,冷冷笑著,“你能透過我的眼睛看到他”
周念抓著他肩膀的力氣變大“這不是你的眼睛,你也不是這具身體的主人,你就只是一個掠奪者。”
沈拂南也不生氣,笑著說“是嗎”
這樣的態度更讓人惱火。
“他活著又有什么意義”沈拂南目光一寸一分地滑過周念的五官,“他最愛你,但你不愛他,甚至不肯原諒根本沒有做錯任何事情的他。”
周念呼吸一凜,眸光虛虛地閃爍。
男人捕捉到她眼底的微妙情緒,薄唇輕扯出譏嘲弧度“我說中了所以說他活著沒意義,把身體給我,我能創造無窮無盡的價值,我現在已經拿下戛納和奧斯卡最佳男主角,下一步我就能拿國際大滿貫。吧身體給他,他能做什么他不過只是小破鎮的一條瘋狗而已,目光短淺,胸無大志,竟想把一生時光蹉跎在你身上。”
周念聽得眼圈發紅,聲音有些哽咽“我不準你這么說他。”
鶴遂好像從未被人理解。
以前在南水街就是,人們唾罵他,羞辱他,對他敬而遠之,現在連和他同住一個身體里的其他人格也要對他這樣詆毀。
沈拂南滿目不屑“就算我這樣說他,你又能怎樣”
他用余光掃一眼周念緊抓肩膀的手指,然后去看她的眼睛,“你真想傷害我,那大可以來。”
周念被氣得微微顫抖。
沈拂南和鶴遂有著同樣一張臉,他用一模一樣的臉沖她說這樣的
話,
惡劣至極。
有的人生就一把壞骨頭,
骨頭縫里長不出任何月光和慈悲。
有的只是冷漠傲慢,和高高在上的自負。
沈拂南就是這樣的人。
“念念”
正當周念內心憤慨時,男人突然低低喊了她一聲。
周念一怔,緊扣著男人肩膀的手指馬上懈力。
她去看他的眼睛。
男人黑白分明的一雙眸,瞳孔深邃,隱匿著不動聲色的暗。
卻又清晰地映出周念一張臉。
周念分不清是他還是他,只能怯怯地試著喊了一聲“鶴遂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