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只是沈竹綰口中的“只是”。
她憤怒地注視著沈竹綰,企圖從她眼底看到一絲虧欠或是愧疚,可是一絲都沒有,沈竹綰很是平靜,眼底沒有掀起絲毫波瀾,仿佛她的這些質問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
季容妗忽然覺得有些疲憊,她閉了閉眼,聲音有幾分沙啞“公主要求臣對您坦誠相見,可公主卻始終對臣有所隱瞞。”
沈竹綰胸口起伏的弧度大了些,卻平靜地與她說“本宮早便與你說過,該讓你知道的,本宮會讓你知道。”
是啊,這些都是她不該知道的。
畢竟,她若是知道沈竹綰這般做,定然會阻止,到時候壞了她的計劃可就不好了。
沈竹綰分明已經用所做的事告訴她,她不需要自己,甚至于,自己只會阻礙她做的事。
“公主說的是。”季容妗對她一拜“臣先告退。”
她腳步匆匆,按著心底的酸澀與怒火,卻期盼著那人能叫住自己。
然而沒有,只有一道冷冷的,滿是失望的聲音從她身后傳來“不堪大用。”
季容妗面色頓時慘白,嘴唇顫抖著,出了房門。
沈竹綰靜靜看著她的背影,藏在袖袍中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可她面上仍舊沒有什么表情。
光線從窗外照進,書架后藏匿的人影緩緩走出。
她面色平淡地看著沈竹綰,唇角微勾,有幾分嘲諷道“公主倒是有辦法,經過這一爭吵,接下來她只會想要躲你躲的遠些,調離京城也方便地多。”
沈竹綰垂下眼,袖中的指節緩緩松開“明日勞煩葉閣主做件事。”
京城一座偏僻的宅院內,白幡隨風而動,燭火燃燒之音不絕于耳。
何平安跪在靈牌前,不知道燒了多少把紙錢,跪了多久,每日除了必要的進食用水,其余時候,她都寸步不離地跪在靈牌前。
身后有腳步聲逐漸接近,何平安仿若未聞,直到那腳步停留在她身側,彎腰從一旁取過些燃香對著她娘的牌位拜了三拜,何平安才瞧見來人是誰。
“你來了。”
“嗯。”季容妗將燃香插過去,同她一起跪在牌位前,拿過些紙錢將其放在燃燒的火盆內,口中低聲“伯母走好。”
何平安瞧著她的側臉,看了好一會,道“明日你會來送我嗎”
季容妗反應了一下,才將臉轉向她。
何平安此時并未戴面具,臉頰凹陷,眼下青黑,皮膚蒼白,瞧著憔悴滄桑,即便與季容妗說著話,眼神也無光,仿佛只是這么隨意一問。
“來。”季容妗心底自覺愧疚,便扭過頭看向那牌位道“辛苦你了,離開后,就好好生活吧。”
何平安沒有回她,只是往火盆里又添了一把紙錢“我與我娘在鄉下便相依為命,來到京城后更如是,在這地方人生地不熟,過著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就連吊唁都沒幾個人來,現在恍然回首一想,發現與我娘在鎮上那幾年相依為命的日子竟是最好的。”
“我娘死前燒的迷迷糊糊,攥著我的手和我說,我們遭遇的這一切都怪她看錯了人,害的我也跟著受罪,我這幾天在想,好像真的怪她,一大把年紀了還相信情愛,結果被人騙得連帶著女兒一起受罪。”
季容妗安安靜靜地聽著,捏著紙錢的手緩緩用力。
不是,不是這樣的。
“季大人,我有個請求。”何平安燒完那把紙錢,抹了把眼淚,末了起身對著季容妗跪下去“我想先回家一趟,讓我娘落葉歸根,之后,我便離開大乾,再也不會回來。”
季容妗雙手扶住她“我們是朋友,朋友之間不需要這樣,你快起來。”
何平安微怔,旋即扯了扯唇角笑了一聲,順著季容妗的力度轉身朝著靈牌的方向再次跪下“好,季大人,能有你這個朋友我很開心。”
季容妗眼神躲閃,也跟著一起看向牌位“嗯,待你安定下來,可以寫信與我聯系。”
何平安輕笑一聲,垂下眸子遮住眼底的情緒“好啊,只是不知道季大人到時候能不能收到了。”
彼時季容妗只當她不知道該如何寄,便詳細地與她說起了流程,何平安并不打斷,唇角帶著笑安安靜靜地聽完,說上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