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殺人只會被人殺。
她迄今還記得,當她殺了第一個人時,那人的熱血撒到她嘴角傳來的血腥氣。腥甜,可怖,帶著人的溫度。
戰后她吐了很久,將那一身衣裳洗了又洗,徹夜未曾睡著,夢中都是那人倒下去時怨恨不甘的眼神。
而如今不過過了半年,她便已經面不改色地取人性命了。
習慣,真是一件可怕的東西。
大乾情況確實不容樂觀,八萬人對二十萬人,相當于一個人至少要對付兩個人。更為重要的是,大乾騎兵的人數遠遠少于楚國。
而經過一日的消耗,大乾更是已經日薄西山。
這場戰爭到最后,所有人都在拼命,他們拖著殘軀,高舉長刀,報著以一換一的打法,不要命地往前沖,眼含熱淚口中高喊“大乾萬歲”。
沒有人退縮,因為他們身后就是家人朋友。
“殺啊!”
他們前赴后繼地死去,不知疲倦,所有人都殺紅了眼。
茍活,林長存,遲猴,季容妗,林不悔,所有大乾士兵都在以死阻礙這群人。
血色染遍長空,大地匯聚血河。
沈竹綰站于城墻之上,目光緊緊隨著那道身影,幾乎是只剛剛尋到那人,一道身影便忽然走到她身旁:“公主,影二傳信來,說陛下失蹤了。”
沈竹綰猛地按在城墻邊緣,最后用目光看了眼那道身影,匆匆道:“保護好她。”
“是。”
沈竹綰的來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時間延長,季容妗握著長刀的手開始顫抖,太長時間的戰斗讓她精疲力竭,如今揮刀只是機械性的動作。
不止是她,所有大乾士兵都是如此。
楚國人一茬接一茬地上,大乾士兵以飛快的速度減少。
季容妗干凈利落地再度砍了一個人的頭,
扭頭對抗身邊偷襲之人時,余光卻瞧見一柄長槍自茍活胸膛貫穿。
“噗嗤”
噴濺而出的猩紅將季容妗眼前染成一片血紅,一片嗡鳴聲中,茍活的身影在她眼中放慢無數倍。
他看見她猙獰的面孔,眼角的猩紅,還有不斷跳動的,被貫穿的胸膛。
耳邊傳來一陣呼嘯。
“茍活,你為什么叫茍活?”
“因為我家里人知道我要上戰場,特地給我改的,希望我活下去。”
繁雜的記憶紛沓而來,季容妗的脖子因為太過用力青筋畢露,她叫道:“茍活”
茍活朝她投去最后一眼,微微張唇,卻沒能發出一個字。
他倒了下去,轉瞬被埋沒在尸體中。
季容妗反手砍掉那人的腦袋,想要往他的方向奔去,可楚國士兵圍住了她。季容妗過去不得,憤怒涌上心頭,下起手來更是不留情。
可她到底已經戰斗了一日一夜,圍攻的人過多,她不留神期間,長槍便要貫穿她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