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了良久,直到被夜風凍得打了個噴嚏,這才邁開步子踏入夜色。
長而深的回廊中,季容妗沒走兩步,迎面碰見了肖桂安。
兩人短暫地沉默了一下,同時開口:
“你……”
“你……”
視線對在半空,季容妗笑了笑,搖頭:“肖姐姐是有什么事嗎?”
她主動開口,肖桂安便隨著她的話回答:“無事,只是想來看看你。”
“看看我?”季容妗撓了撓臉:“是有什么事嗎?”
肖桂安目光落在她臉上,問出聲:“你已經想起來從前的事了是嗎?”
季容妗沒想到她會問出這句話,一時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但很快,她便點頭承認了:“是,我想起來了。”
說完后,季容妗連忙補充道:“不過我答應肖姐姐所言之事并非因為旁人,只是……”
“我知道。”肖桂安打斷了她,向來冷靜的人沖動地上前一步,攥住她的手臂,輕聲懇求:“能不去嗎?”
掌心的溫度透過衣袖傳來,那力度不是很大,卻讓季容妗后知后覺意識到了什么。
兩人之間安靜半晌,肖桂安的手收了回去,她深呼一口氣,情緒恢復穩定:“抱歉,是我越界了。”
“嗯。”季容妗撇開頭,輕聲:“但無論如何,肖姐姐,這段時間多謝你了。”
許是她的話告別意味太濃,以至于肖桂安第一時間察覺不對,下意識問出口:“你要走了?”
季容妗沒有回她,只是抿唇笑著,道:“是也不是,總之,不是肖姐姐的原因。”
肖桂安終于在此刻感受到了一絲后悔,喉嚨像被卡住,半晌才冒出一句話:“是因為公主嗎?”
長久的靜默后。
面前的少女微不可聞地輕笑了一聲,轉身緩緩離去:“不算是。”
不算是的意思就是,有一部分是。
少女的話緩緩回蕩在半空,又隨著她的腳步聲逐漸飄遠,肖桂安看著那道背影,目光逐漸黯淡。
.
斷水橋上,弦月當空,滾滾流水自橋下湍急地滾過,此處水深且急,橋上雖有護欄,卻也只到腰處,若是掉下去,那對掉下去的人而言,便是斷命橋。
這里平日行人甚少,到了晚上,更是人跡罕至。
而今日,斷水橋上卻多了一個女子,她穿著單薄的白衣,站在橋上。墨色天空打底,女人與橋,與流水互相映襯,成了一副畫。
夜晚本就嚴寒,水奔瀉而過,濕漉漉的水汽帶著涼意便那般徑直鉆進她的衣裳,無孔不入。
女人卻好似感受不到般,在橋上一站,便站了三四個時辰,站到天空逐漸變成濃墨色,站到行人完全不見蹤影,站到整個世界只剩下滾滾而去的江水聲。
一聲又一聲。
“嘩嘩”“嘩嘩”地回響,提醒著女人,她不會再來了。
沈竹綰手腳冰涼,無言擺弄著手上的面具。
那是季容妗先前送給她的豬臉面具,丑陋,滑稽,可每看見它時,沈竹綰眼前都會閃過少女戴上她時,笑著與她說:“公主,這樣開心一點了嗎?”
那樣的聲音仿佛回想在她耳畔,令沈竹綰不由唇角彎出了點不明顯的弧度。
她將面具緩緩拿起,往自己臉上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