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騰的水聲遮掩了周圍的聲音,就在面具即將卡在她臉上時,身后忽然傳來重重的撞擊,她受力悶哼一聲,扶住橋邊把手,那面具卻從她的眼前徑直落下,掉入奔騰的水中。
“誒喲,小姑娘對不起,老朽年紀大了,挑水不穩當,真是抱歉啊……”
老人的身影自身后傳來,然而沈竹綰只是伸手夠著那落下的面具,只差一點,她就能抓住它的。
只差一點。
沈竹綰沒顧身后老人的道歉,身形一躍便欲跳下去。
她要遠離自己而去,如今連她送給自己的東西,也要離她而去嗎?
老人的勸阻和驚呼在身后響起,沈竹綰不管不顧時,一道力度從身后猛地拉住她,同時傳來的還有一聲熟悉的,令她忍不住熱淚盈眶的聲音。
“沈竹綰,你不要命了嗎?”
隱晦的月光落在少女緊皺的眉宇上,她滿臉不耐憤怒,卻還是將她從橋邊扯了回去。
“你滿意了?又用這種手段將我逼出來,你……”季容妗咬牙怒斥著,卻在下一秒瞧見兩行清淚從她眼眶緩緩滑落。
“阿妗……”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她此時的情緒終于沒能完全隱藏,眼底的無措彷徨直直落入季容妗眼底,女人拉住她的衣袖,輕聲嗚咽著:“你送給我的面具掉下去了,我差一點就能夠著它了。”
季容妗無聲看著她,半晌,呼吸平緩了些:“不過是一張面具罷了,掉了便掉了。”
身旁的老翁也跟著出聲:“是啊,小姑娘,不過是一張面具,老朽賠給你。”
“不是這樣的。”沈竹綰搖著頭,淚珠大顆滾落:“我差一點,就要抓住它了。”
那不只是一張面具,那是少女心中有她的證明,是她們曾經有過美好回憶的象征,也是這三年陪著她走過無數日夜的信物。
可是現在,它在自己眼前落了水,而自己差一點便能抓住它,挽回那些記憶。
差一點。
是不是說明,她與少女之間,也總會差這么一點。
老翁搖搖頭走遠,隱約可聽其嘆惋:“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肝腸寸斷,淚流滿面……”
他的話落在半空,被風卷走,只留尾音縈繞在耳。
季容妗沉默許久,后退一步,收回被女人拉住的衣袖:“于我而言,它只是一張面具,就像那些過往,也只是過往,忘了便忘了。”
“不重要了。”
“我已經不在乎了。”
少女的話緩緩落在她耳畔,沈竹綰的手還維持在半空,她身形微顫,頓時心如刀絞。
“可是……”
女人聲音嘶啞,單薄的身影在風下顯得空蕩蕩,搖搖欲墜:“我在乎啊。”
“阿妗,我在乎。”她一邊說,一邊往橋邊走:“我在乎你的喜怒,在乎你的生死,在乎你的一切,我在乎你這個人。”
沈竹綰走至橋邊站定,回眸看去,滿眼淚光中竟也帶著一絲悲戚懇求:“阿妗,我想彌補過往,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可以給我這個機會嗎?”
她在乎,她想和自己永遠在一起。
犯了錯的人都會想著彌補,可曾經造成過的傷害和結果永遠會被人遺忘,她想彌補便能彌補得了嗎?
何平安,季太傅,那些無辜的百姓,死去的將士,他們都可以復活嗎?她若就這樣答應她的彌補,又將季母放在何處。
一片寂靜中,季容妗發出一聲輕嗤:“不用彌補了,我不想。”
她說著,從懷中拿出一樣東西,背過身去揚起手:“你弄丟了我送你的面具,如今,我便將這丟下去,如此,我們也算扯平了,你不用再去找了。”
少女說著,狠狠將手中的物件朝著橋下的江水扔去,物件劃過長空,沒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