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歲摸到廚房時,果然沒藥。
今日蕭莊貴客頗多,廚房已經快忙瘋了。
他也不耽誤別人,自己去翻了藥罐子,尋了個角落蹲著煮藥,默默把黃連多挑出來幾顆扔掉。
他呆的位置偏僻,墻角后頭有幾個婢女在聊天。
“今兒個是什么好日子,怎么三公子請了一堆同窗敘舊,連大公子也忽然請了貴客過來小住”
“都不通知一句,莊子上的人手有些不夠,忙的我一上午腳不沾地。”
“大概是過來賞花吧一年到頭也就這段時間漂亮,再過幾日山上的花期便過了。這兩日又是朝廷休沐,撞上很正常。”
“哎我聽管事的說方才主廳那位就是攝政王那郎君生的可真俊俏,長得跟天上的仙人似的,看面相一點也不像傳聞中的那般暴虐啊。”
“噓不要命了攝政王豈是你我能妄議的不怕被抓去打板子”
謝歲豎起了耳朵。
他關于裴珩的記憶已經不多了,國子學時他十五,裴珩十八,因著年齡差,他們其實并沒有同在一處學東西,只是后來打過幾次不太愉快的交道。但每一次謝歲都沒正眼看人,所以對裴珩的印象,也就是一個長的高點,舉止非常輕挑的斷袖。
樣貌謝歲從不關注別人的樣貌,也沒什么記憶點,打架倒是非常厲害,他當時帶了三個小弟去套麻袋,還讓裴珩給反揍了,最后兩個人一起滾進了護城河里,鬧了個沒臉。
在那個話本子里,裴珩是個陰險毒辣,妄圖謀朝篡位的壞蛋,而在謝歲記憶力里嗯,確實。
下手陰險,不講武德,睚眥必報,兇得很。
謝歲還想再聽聽八卦,看裴珩什么時候走,另一邊婢女的嘴卻像是被捂住了,片刻后,墻角的討論換了個話題,是關于蕭鳳岐是怎么討好言聿白的。
謝歲對同窗談戀愛的八卦毫無興趣,他坐下來,拿著根樹枝撥弄火炭,炭是潮的,燃的艱難,煙熏火燎,嗆的他想落淚。
一墻之隔,外頭人來來去去,吵鬧的厲害,角落里謝歲看著水漸開的藥爐,揉了揉眼睛。
不行,他不能在此處久待了。
姓燕的想整他,姓傅的想他死,裴珩多年不見,他現在權勢滔天,萬一撞見,若是認出來,新仇舊恨,指不定要干什么。
趁著今天山莊熱鬧,無人顧及他這個瘸腿仆從
謝歲眼睛亮起來。
如此大好時機不得逃
華燈初上。
主廳里觥籌交錯,言笑晏晏。
因著今日湊巧,叫金陵城里那一眾富貴子弟聚會撞上了攝政王,殿下大度,免得他們一群小孩擠在偏院放不開手腳,晚宴特地將他們全部叫過去,一起熱鬧熱鬧。
于是本來很自在的少年郎們,全部都挪到了正席上,陪著頭頂上威嚴的玄衣青年吃飯,戰戰兢兢,笑得勉強。
偏生對方完全沒覺得自己很討嫌,半支腦袋,看著堂下一個個正襟危坐的少年,開始點名。
“老蕭,哪個是你三弟”
蕭鳳岳一個激靈,看了眼堂下不情不愿的蕭鳳岐,咳嗽一聲,“三郎,還不見過殿下。”
宴會被攪,本來打算與言聿白多說幾句話,現在全沒了。蕭鳳岐陰著臉站起來,虛虛沖著裴珩行禮,“草民蕭鳳岐,參見殿下。”
“唔。”青年點點頭,上下打量兩眼,隨口道“起來吧,腿都站不直,想必是挨了老侯爺不少板子,小郎君若是臀上有傷,便不必正襟危坐了。”
“來人,挪兩個軟墊過去。”
他在家挨打這件事誰也沒告訴,被人當眾點明,蕭鳳岐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眼中怒意幾乎要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