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拿不準謝歲如今算得寵還是算不得寵,但總歸是不敢冒險得罪的。雖然看不慣男妾之流,但誰讓他傍上的是當朝最硬的那條大腿,頂天了也就在私底下喝醉后吟幾首酸詩諷刺,別的卻是什么都不敢的。
謝歲笑著同他們打了一遍招呼,轉頭就打算早些回家。說不定還能有時間看看他師父,畢竟林雁現在軸的很,就怕人鉆牛角尖,萬一到頭來不吃那解藥就完了。
裴珩還在干活,如今小皇帝還沒到親政的年紀,大部分的事情還得他去忙,他早點回去,還能再派輛馬車過來接他。
謝歲轉頭就走,眼角余光一掃,卻將腳步停住了,拐了個彎,往最里側一個陰暗的角落去,抬手點了點正在伏案寫東西的少年腦袋,“言大人,到點了,還忙著呢”
言聿白正在抄寫往年律令,他坐的案幾在角落,沒窗,又暗又悶,身上都被汗水打濕了,額發一縷一縷沾在一塊,看起來有些許狼狽。抬頭看見謝歲時,言聿白眼前一亮,他擱了筆,笑
道“好久不見,謝兄。rdquo
謝歲看了一眼四周,不少人拖著東西低頭匆匆離開。官場嘛,踩低捧高是常事,言聿白不受寵,雖然他同傅郁離之間可能有些什么,但兩人畢竟不在一處,況且如今都有官位,就算有什么事,也只敢在私底下偷偷的來。
謝歲想到了裴珩。
他們倆有婚約在身,自然還是不太一樣的。便是早上坐同一輛馬車過來,也沒人敢露出什么表情,生怕得罪了裴珩,吃掛落。
“到點了,還在寫什么”謝歲低頭看了一眼,“律令還沒編纂完畢,這些東西沒有抄錄的必要,他們若是想要,自己去找原件就可。”
“可是可是這個張大人要的急。”言聿白有些茫然的抬眼,朝著那位張大人往過去,不過對方很明顯不敢同謝歲對上,發現他們認識后,早就腳底抹油,一溜煙跑了。
謝歲抬手將言聿白從角落里拉起來,見對方還猶猶豫豫,忽然嘆了一口氣,憂愁道“休假兩月,去治了個腿,如今膝上還有些疼,又忘帶拐,宮門路遠,還勞煩言大人幫忙扶我一把。”
言聿白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擱了筆,攙住謝歲的胳膊,“謝大人扶著我就好,沒關系的。”
兩人慢吞吞相攜出了宮門,謝歲沒在外頭看見傅郁離的馬車,看了一眼停在宮門附近的王府馬車,輕輕拍了拍言聿白的肩頭,“今日我的馬車沒來,你送送我吧。”
單純善良的小兔子自然不會拒絕,如果不是因為謝歲拒絕,他甚至想要將謝歲扛起來,兩個人在路邊慢吞吞的挪動。謝歲有意無意的打聽,“上次你們兩個最后是怎么逃出去的”
“還得多謝你的幫助,我和傅兄逃進了山林,在山中迷了路,還不小心中了獵戶的陷阱。”言聿白光是想起來,都覺得心痛,誰知道平靜的落葉下會有那么大一個夾子,將傅郁離腿夾了極大的口子,最后好不容易掙脫,他們又迷了路,他背著人走了許久許久,才遇到了過來的援軍,最后再山腳下的村落里修養了半月,才回了金陵。
傅郁離大病一場,前些日子身體才堪堪好了一些,去了御史臺,從前在國子監里好像每日都能遇見,如今為官后才發現,他們相差甚遠。
而他被兄長換了卷子的事也被查出來,兄長再不能參加科舉,父親因為此事吃了掛落,如今看他極度不爽,他在家中已經成了徹頭徹尾的透明人。
故而雖然有了功名,甚至留在了翰林院,卻并沒有辦法疏通關系,還得受人欺負,每日擠在狹小昏暗的桌案前抄東西,枯燥乏味,手指都磨出了老繭。
他過的并沒有太好,但周身卻并沒有太多的沉郁氣,看謝歲走的艱難,從兜里掏了掏銀錢,誠懇道“王府距離此處甚遠,走過去怕是會有損傷,不然還是叫個馬車吧”
謝歲看著他荷包里的三瓜兩棗,眼睛一瞇,抬手一勾,攬住人的肩膀,拖進自己懷里,“坐什么車啊,今日煩悶,不如這樣,你請我喝酒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