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斑駁,里頭黑壓壓一片,如同某種怒張的大口,昏沉的光線下,庭院中可以看見搖晃的草葉,花都敗落了,地上零星幾點卷枯的花瓣,螞蟻爬行,來來去去。
到了晚膳的時間,炊煙繚繚,謝歲起身,悄無聲息從房子里退了出去。小五在拍蚊子,看見謝歲過來,一溜煙竄起來,招手,“公子”
謝歲笑著走過去,從巷子里出去,他心情已經好很多,有意無意的同小五聊天。
“小五,你入王府多久了”
“不久,也就五六年。”他摸了摸腦袋。
“我記得朝星閣是江湖組織,那時候西北混亂,為什么會想著投軍”
“其實那也不算是投軍吧。”小五揉了揉腦袋,“那個時候我還小,只負責外圍打雜,總之,當時老閣主突發舊疾暴斃,老大那時候為了服眾,接了一個刺殺單子。”
“然后”
“然后他就一去不復返。”小五想起來那段時間,都覺得他們腦袋里是不是缺根筋。
來自塞外的刺殺單子,給的賞金是一千金,要求捕捉裴大帥的兒子,死活不論,總之要用來動搖軍心。
他們那個時候窮瘋了,內部不穩,外部還有一個斗玄樓虎視眈眈,葉一純為了錢,咬牙去接了。彼時塞外裴大帥長子陣亡,朝中無將,不得已將裴珩放歸塞北。
他們當時早早調查過,裴珩這個人,在塞北是個混子,在金陵也是個醉生夢死沒什么出息的紈绔,這種人放到塞北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搞不好還得拖后腿。懷著這種齷齪的想法,葉一純帶了十幾個人過去,然后自投羅網,被裴珩扮豬吃老虎,一鍋端了。
本來是打算寧死不屈的,畢竟要臉,結果不知道他哪里得來的朝星閣密語,模仿葉一純的語氣寫了封十分緊急的增援信,之后再一批人過去,又落網了。
如此這般,一來二去,將朝星閣的家底掏了個空。在死還是投靠之間,葉一純選擇了投靠,如此成了裴珩身邊的侍衛,一直到現在。
不過他們怎么都沒搞懂,裴珩上哪里知道的他們暗語,最后只能看作是裴珩料事如神。
“不過跟著王爺
真挺好的。”小五夸獎道,“他和其他人不太一樣,雖然是王公貴族,但他私底下沒那么大的架子,也沒將殺手當消耗品,沒有視人命為螻蟻,行軍那幾年,死的人還沒有在朝星閣時多。”
“況且還有例銀,還有住處,每月還能休假,找時間做自己的事,比從前要輕松太多。”
“我們都是閣主買到,或者撿回去的孤兒,已經沒有家了,從前得用命才能換的東西,現輕而易舉便能得到,可以有一個容身之處,全靠王爺庇佑。”
小五抬眼,偷偷看了謝歲的表情,發現他眉頭緊蹙,看起來像是在思索什么。
“公子,王爺常說他是斷袖,但這么多年,除了您,他身邊并無他人。”小五小聲勸道,“雖然王爺有時候有些怪脾氣,還有些時候瞧著怪可怕的,但他對您之心應當并無虛假。”
天已經徹底黑了。
謝歲看著路邊朦朦朧朧的燈火,笑問,“那對你你們來說,王爺可是這世上一等一的大善人了”
“善人可能算不上,畢竟王爺對敵人并不留情,能斬盡殺絕,便斬盡殺絕,對叛徒也不會留手。”想起從前殺的那些人,小五并沒有太多的反應,那些人都該死。
“不過在我心中,王爺確實能算得上是個好人。”他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只要遵守他制定的規則,便永遠在安全線內。某種意義上,殺人如麻的裴珩,其實算得上仁義。
謝歲看著小五亮晶晶的眼睛,嗯了一聲,“我也覺得。”
沒有趁人之危,見色忘義,就見說喜歡時,都是坦坦蕩蕩若裴珩并非偽裝,如今的他還未向著那條不歸路奔去,他要不要嘗試拉他一把
拉一把,興許他不會變成書中那荒淫無道,興許,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