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間里,祁朝燕的眉間似乎也蒙上了晦色,“蠻人兇殘無比,她若貪圖軍功不聽軍令貿然行動落入了蠻人的陷阱里,本將軍也別無他法。”
祁幼安驀然從她語氣里聽出了一抹冷意,“你要殺她其實是娘親誤會了,梅清櫟雖是個累贅,但她確實不是故意的。”
她能理解梅清櫟非要殺了祁昊宇奪回身體的心情,也明白了梅清櫟為何會被蟲子嚇暈,當時唯一讓她惱火的是命都要保不住了,梅清櫟還婆婆媽媽事兒多的要死,即便是坤澤君,被抱一下能怎么了清白有命重要嗎
“皇家人沒有一個無辜的”祁朝燕皺了皺眉,似乎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你先把身體養好,這是目前你唯一需要做的事。”
“有事安排我”
祁幼安心情很復雜,她大概猜到了祁朝燕想說什么,無非是皇帝薄情寡義,不配臣子效忠。
但造反風險實在太大了,她一條命不足惜,萬一連累了她娘和她媳婦兒,死都難安
祁朝燕也能看透她心中所想,沉默良久還是開口了,“前些天我也問過你媳婦兒上一世的事,我那時雖有造反之心,但天下大亂之時仍率領將士們抵抗南蠻鐵騎守他梅氏江山,他卻猶顧著皇家威嚴,得知真相卻不思為你正名,反而一杯鴆酒將歷經千辛萬苦還你清白的你媳婦兒毒殺在天牢里你媳婦兒說她重生之后夜夜噩夢纏身,若非后來失憶,早就抑郁成疾,能不能平安活到現在,就不得而知了。”
“”
祁幼安滿眼傷痛,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來。
她媳婦兒只說若非御賜的那杯毒酒,亂世里根本不敢想會有何等遭遇
祁朝燕再度沉默下來,許久才又說道“你娶了個好夫人,她心疼你,不像讓你知道她受的苦,但你好好想想,她名義是你的弟媳,卻反過來狀告夫君為你申冤,且不說祁昊宇的迫害詆毀,就是不明真相的世人唾沫都能淹死她,落在她身上那些不堪的骯臟的侮辱謾罵你應當也想象得出來。”
“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若知道便不會如此優柔寡斷了。本將軍拼死拼活阻攔蠻人北下之時,他不去為本將軍的女兒平反撫慰軍心,反倒背后鴆殺本將軍的兒媳滅口,此等無情無義無德無能的狗皇帝,你以為不造反就能善終嗎”
祁朝燕回頭看了眼身后,接著道“上一世你害了她,這一世你又將無辜的她牽扯進來,難道你還要再害她一次”
她語氣平淡,但那雙冷漠寡淡的眼睛卻令人無處遁形,凌厲尖銳,將祁幼安質問的啞口無言,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室內死一般的寂靜,祁朝燕沒有待太久,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便起身準備走了,“不急,幼安你慢慢想,我不勉強你,不愿意也罷,我會給你們找好退路,等我事成再風風光光迎你們回來。”
祁幼安沒有理會她,卻也在她意料之中,她再次丟下一句好好休養便出去了。
祁朝燕沒有讓宋澤蘭送她,宋澤蘭便回了房間。
腳步聲漸近,祁幼安閉上眼,再睜開時已經換上了笑臉,等宋澤蘭的身影一出現,便不停招手,“媳婦兒,一起睡吧求你了”
宋澤蘭只看著她上半身倚靠在床頭,便下意識皺眉,安安,你怎么坐起來了不是說了要過一段時間才可以嗎”
她沒注意到祁幼安說什么,快步走來便要扶著祁幼安繼續躺下,祁幼安倒也沒拒絕,順從躺下,邊看著她笑,“宋姐姐,我想跟你一起睡。”
視線對上,祁幼安目不轉睛的凝望,終是讓宋澤蘭松口了,唇邊勾起的淺笑夾雜著無奈,又有幾分不易察覺的關切,“答應你就是了。”
她去柜子里抱了一床被子疊放在床榻中間,又去屏風后將自己的薄被抱過來放在外側,之后便吹燈摸黑上了床榻。
這已經是她做出的最大讓步了。
祁幼安也見好就收,沒有再作妖,只伸出一只手越過楚河漢界,黑暗中摸索著握起身邊人的手,“媳婦兒,這樣是不是就不會做噩夢了”
“嗯,安安不怕,有我”宋澤蘭回握住她,卻是話未說完就明白過來,愣怔了一瞬,“是,已經不會了。”
她的心頭有暖流劃過,片刻斟酌著又說道“安安,我是故意在大將軍跟前說那么嚴重的,只是想讓她對你多些愧疚,你會不會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