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夏油杰叫出去了。
兩人來到中心湖畔。
夏日,綠蔭蒼翠,蟬鳴陣陣。湖畔垂著幾支楊柳,枝頭低壓,探進水面。
夏油杰在長椅坐下,拍拍身邊的座位。等神田詩織也坐下了,他就笑瞇瞇的問
“最近過得怎么樣”
神田詩織坐得端正,一板一眼“還不錯。”
“看你好像吃得少了點。”
神田詩織瞥他,過了會,小嘴一張,憋出兩字“苦夏。”
夏油杰噎住。
他很快調整過來,咳嗽兩聲,清清嗓子,誘導“你好像有話想對我說。”
“”
神田詩織糾結地攪了攪指頭。
她原本打定的主意是,這周目要多加關愛夏油杰的心理健康,力求把他撈上岸。但一想到他是有教主時期記憶的夏油杰,她忽然又有點沒信心了。
可他這周目也去過村莊,救出了雙胞胎姐妹。沒有再像以前那樣殺人,而是把那些犯下惡行的村民送去了警察那里。
所以
他現在到底是什么樣的想法呢
還會拋下朋友叛逃嗎
還會如先前那般,義無反顧地走向他所謂的“大義”嗎
神田詩織皺著眉,糾結來糾結去,被自己憋得氣悶不已。想著反正都掉馬了,干脆深吸口氣,單刀直入
“你是不是也有記憶”
夏油杰愣住。
神田詩織扯下最后一塊遮羞布“悟告訴我了,他有記憶。所以你呢”
“”
夏油杰沉默。
他定定凝視著她,笑意微斂,輕輕“嗯”了一聲。
“我有。”他說。
夏油杰臉上不見多少詫異,好似并不吃驚她會這么問。
看上去就像早就知道她搖搖欲墜的馬甲一樣。
所以他一直在裝。
她捂著馬甲捂了這么久,結果早就被他看穿了。
好會騙人的狐貍。
她氣悶,又覺得既然開了口,不如直接問個清楚。于是咬著唇,試探“那你現在,是什么想法”
想了想,又急急補充,兇巴巴的“不準騙人”
夏油杰輕笑了一下。
他思忖般偏首,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溫聲反問
“咒術師夏油杰,跟教主夏油杰,你對他們是什么看法”
神田詩織一下懵住,云里霧里。夏油杰看著她,眼里閃著晦澀幽光,哂笑
“我只是想聽聽你的想法。”
曾經的咒術師夏油杰,天真單純到令人發笑。信奉正論,逼迫自己無私奉獻,不允許私心存在,最終被傾軋而來的責任與義務所壓垮。
他認為術師應該不圖回報、本質高尚,卻忘了人人皆有私心,有所付出就必然會尋求回報,連他也不會例外。
所以咒術師夏油杰沒有得到救贖。
理想的構圖逐漸扭曲,他落入了無法自拔的深淵。
同樣是看不見盡頭的血色馬拉松,教主夏油杰選了另一條極端之路。
那并非抵抗,而是逃避。
他比誰都要清楚,這是注定不會成功的泥沼,是不會有曙光到來的黑夜。
他固執地不去回頭,直至看見愛人三度離世。
直至他內心所想被她全部點破。
最深切的痛與最深刻的愛,長達三次的時間回溯,對她死亡的懼怕,對自己的再度正視,終于讓他一點一點、循著來路回了頭。
可那終究不是曾經的術師夏油杰了。
偽裝得再好,他也無法成為曾經那個意氣風發、正義且純粹的少年夏油杰。
少年夏油杰死在了很久以前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