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后怕地撫了撫寧宴的后背。他不確定自己現在有沒有出現精神力波動的狀況。若是蟲紋擴散、或是顯出蟲化復眼,被雄蟲看到的話,難免被嚇到。
寧宴埋首在軍雌的頸窩,很快又無暇顧及旁的什么了。
不知折騰了多久,等卡洛斯如釋重負地抬頭望向窗外,飛行器早已停在上將府的地下車庫內。
上飛行器時,卡洛斯不放心讓寧宴就這樣回研究所的住處,于是將目的地設置到自己家中。他本意只是想要多關照一二,卻沒料到會關照到這種地步,現在簡直進退兩難。
方才的事,若是寧宴有心告到帝都星雄蟲保護協會,
完全可以讓他一個帝國上將被治以重罪,剝奪軍職,鋃鐺入獄哪怕始作俑者另有其蟲、哪怕在開始前經過了雄蟲的同意。
但卡洛斯相信寧宴不會那么做。就像他相信寧宴不會接受那兩名亞雌禮儀官的威逼利誘一樣。
飛行器內滿溢著甜甜的信息素味。雄蟲的側臉貼在軍雌胸口,面頰尚余斑駁淚痕,雙臂環著他的腰身,就著先前的姿勢睡著了。
這樣柔軟的姿態讓卡洛斯產生了一種被依賴的錯覺。他心中忽而涌起無限的憐惜,起身的動作就此頓住,舍不得動彈了。
在尾勾冒出來的時候,寧宴慌得不行,卡洛斯也被他一個勁兒往懷里鉆的情況弄懵了,分出大半心思去哄,又想著盡快讓尾勾收回去。
于是后來,對方無聲的眼淚越掉越多,他居然沒顧得上。
直到現在,卡洛斯才發覺雄蟲的眼皮微微泛紅,鼻尖也是紅的,臉頰蹭上了一點暈開的紋身貼,還有些別的東西。
但正是這樣的狼狽可憐,讓雄蟲褪去了往日若有若無的疏離氣質,變成了能夠像這般被抱在懷中的模樣。
卡洛斯垂眸望著寧宴疲憊的睡顏,過往碎片在腦中一一回閃
木南星荒郊的初次相遇,隔著單向玻璃的那個夜晚;以及在飛往帝都星的星艦上,雄蟲望著舷窗外的浩瀚星河,眉目間是卡洛斯讀不懂的寥落。
明明就在眼前,卻仿佛隔著億萬光年。
他如同一陣風,輕飄飄地吹過,途徑的萬物都因之發出聲響,而風本身卻了無形狀、來去無蹤。縱使卡洛斯伸出手,也只能徒勞地讓風從指縫間溜走。
卡洛斯曾以為那是自由,但現在卻從中窺見了伶俜。
而此刻,雄蟲窩在他的懷里睡沉了,仿若風中倦鳥終于找到臨時的棲息之所,愿意攏起扇動不休的翅膀,短暫地歇一歇腳。
卡洛斯想到這里,不由自主地抬手,將寧宴垂落的發絲往耳后輕輕一捋,像是在梳理小鳥亂糟糟的羽毛。他在這一瞬間萌生出無限野心,不愿讓這只小鳥再飛離他的懷抱。
他的雙臂無意識地緩緩收緊,直到雄蟲在睡夢中不舒服地掙了一下,才如夢初醒,抱著雄蟲起身離開飛行器。
府中傭蟲不多,都是在此工作多年、信得過的蟲。卡洛斯帶著寧宴上樓,打算先讓他洗個澡,免得著涼。
浴室門口,卡洛斯把睡著的雄蟲放下來,輕聲喚著“寧寧,先起來洗一洗,好不好”
寧宴困得厲害,眼皮似有千鈞重,卻總聽到有誰在叫自己。他一點兒也不想睜眼,于是不樂意地把臉別到一邊。
這個稚氣的動作讓寧宴的大半張臉埋進軍雌的掌中,只留給對方一個烏黑的后腦勺。
手心傳來柔軟的觸感,卡洛斯心中同樣發軟,沒再出聲。
生理課還教過,雄蟲的身體會因為釋放大量信息素而陷入疲憊狀態,需要充足的睡眠來恢復。
卡洛斯曾以為自己這輩子都用不上這些知識,卻沒想到會在這樣
的情況下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