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游仙臺上已是賓客滿堂,但氣氛卻透著些古怪,并沒往日的熱鬧。
容錦與一旁的春窈對視了眼,從她眸中看出些忐忑。
正如月娘先前提醒的那般,黎王今日怕是未必痛快。
也不知黎王爺怎么想的,竟破天荒地給新科進士們下了請帖。他名聲不好,向來為翰林清流鄙夷,眾人赴宴是不敢拂他的臉面,真心想來祝壽的怕是寥寥無幾。
如今這宴廳之中,一眼掃過,不少人臉上都寫著不情不愿。
了解黎王性情的大都小心翼翼,生怕觸這個霉頭。出乎意料的是,黎王并沒惱,向著身側伺候的侍妾意味深長地吩咐了句什么,隨后便令人奏樂獻舞。
仿佛專程將這些素來與他不對付的翰林清流請過來,就只是一時興起,邀他們欣賞歌舞。
青衣進士們起初面面相覷,見此,倒是暫且放下心。
容錦多留了份心,她不著痕跡地留意著那得了黎王吩咐的侍妾紅袖,只見她悄無聲息地離開,繞到了殿角擺著的香爐處,很快就又離開。
博山爐輕煙裊裊,看起來與先前別無二致。
容錦起初也沒發覺什么不對,但過了會兒,突然意識到大殿的熏香之中,多了幾分若有似無的甜膩。
與酒氣混在一處,甚至讓她有些頭暈目眩。
容錦凝神辨別著,等意識到那是什么之后,震驚之下,險些沒能維系住臉上的笑。
她嗅到過這股味道,就在昨夜。
那美人被抬回來時,衣衫上除了濃重的血腥味,還沾染著如現在這般揮之不去的甜膩。
春窈說,這是王爺特地令人調制的、他慣用的催情香。
這樣的陰私之物,卻堂而皇之地用在了此處。
殿中歌舞不歇。隨著音律漸緊,婀娜多姿的舞姬們更是媚態橫生,紗裙下的欺霜賽雪似的肌膚若隱若現。
而那些原本眼觀鼻鼻觀心的進士們,也漸漸移不開目光。
主位上的黎王爺鬢發花白,發福的身形靠著迎枕,那雙因沉溺酒色而顯得渾濁的眼將這一切看得明明白白,臉上笑容愈盛。
容錦突然明白過來,黎王爺壓根不是轉性了,更不是想要討好這群清流,怕是從一開始,他想要的就是看這群自命不凡的文人失態、出丑,今后再沒辦法擺出一副清高模樣。
甜膩的香氣不知不覺在整個大殿蔓延開來,酒色之下,能不為所動的有幾人
已經有人開始打量月娘在她胸口繪的那枝桃花,如有實質的目光黏在身上,容錦按捺下心中的不適,只覺得荒唐。
這香再這么燃下去,今夜要如何收場
“本王想給這游仙臺換個題詞,這回邀諸位前來,也是想著討個墨寶。至于彩頭,”黎王爺示意歌舞停下,稍稍坐直了些,笑道,“就用這幅百川云海圖吧。”
百川云海圖乃是前朝名相文斐所作,他年少成名,入翰林、任帝師、拜相,仕途平步青云。其人書畫雙絕,掛冠歸隱后縱情山水,數百年來文人對其無不心向往之。
黎王拋出的彩頭,正是投其所好,不少人都躍躍欲試。
舞姬們奉上早就備好的紙筆,順勢留在席間,斟酒磨墨。
軟玉溫香在側,美酒美人,尚未等催情香生效,已有心性不穩的按捺不住,開始暗地里動手動腳,借機一親芳澤。
舞姬們在游仙臺侍奉已久,知道男人什么德行,司空見慣地同他們調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