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那身單薄的衣裳淋過雨,又被她自己迷迷糊糊中蹂躪得不成型,早就穿不了了。有人替她換了身柔軟舒適的中衣,床邊也放了套疊得整整齊齊的石青色衣裙。
衣裙的料子很好,樣式端莊質樸,只是穿在她身上寬大了不少,撐不起來。
容錦系好了腰間的系帶,在一旁的桌案上見著自己昨夜佩戴的釵環,拿了根簪子隨手將長發綰了起來,順勢借著銅鏡看了眼。
艷麗的桃花妝已經被卸下,只清清淡淡的一張臉,是這些年最尋常的模樣,叫她多少安心了些。
再怎么樣,也不會比黎王府的處境差了。
推開雕花窗,容錦先被大好的日光刺得閉了閉眼,而后才看清眼前的情形。
她住的這院落不大,造景陳設與黎王府相比,稱得上樸素。
但無論是兩側長著各色野花的青石路,還是白墻青瓦旁正抽嫩芽的垂柳,又或是樹下的石桌,看起來都順眼極了。
“你醒了”
突然響起的清脆聲音將容錦嚇得后退半步,四下環顧,卻始終沒見著人影。正疑惑時,卻只見有人影一晃而過,竟是從屋檐上徑直跳了下來。
是個身穿黑色勁裝的少年。
看起來年紀不大,眉眼間還帶著些尚未褪去的稚氣,皮膚是那種有些病態的白,像是不常見日頭的。他天生一副笑眼,又仿佛看什么都帶著些好奇,哪怕出現得這般唐突,也叫人生不出多少惡感。
容錦見他手中籠了只受傷的小雀,也算明白他為什么會在房頂了。
“咦”少年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疑惑道,“你看起來怎么和昨夜不大一樣”
容錦被問得一怔,想了想,斟酌著措辭答道“興許是未上妝的緣故吧。”
為避免少年再問出旁的,她反問道“此處是”
“這是公子的別院,他昨夜將你帶了回來,”少年甚至不需要再追問,就一股腦地全倒了出來,“蘇婆婆做我最愛的桃花酥去了,你若是有什么事情,過會兒問她好了。”
容錦聽出來了,這位蘇婆婆應當是別院的管事。
此處看來并不似黎王府那般等級森嚴,仿佛也沒有多少伺候的仆從,只是沈裕偶爾才會過來住上一晚的地方。
她沒被帶回沈府,不用面對世家大族的排場,興許也不用時常見到沈裕,算是好事了。
蘇婆婆到來時,容錦正在幫著商陸救下來的小雀上藥。
她小心翼翼地系好了包扎的紗布,還未見著人,倒是先嗅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當即被勾起了饞蟲,餓了許久的肚子也隨之叫了聲。
“姑娘何時醒的是老身思慮不周,怠慢了。”蘇婆婆看起來年過半百,斑白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她放下桃花酥,見容錦這弱不勝衣的模樣,嘆道,“昨夜倉促,別院并沒合適的衣裳,只好暫且委屈姑娘了。”
容錦連忙站起身,屈膝醒了一禮“有勞婆婆費心。”
“你也不早點去傳話,倒在這里胡鬧。”蘇婆婆點了下商陸的額頭,雖是責怪的話,但語氣卻和藹極了,“去,叫廚房把灶上一直熱著的飯菜送來。”
商陸叼了塊桃花酥,含糊不清地應了聲,眨眼間就不見人影了。
“姑娘不必客氣,快請坐。”蘇婆婆攔下容錦,為她倒了盞茶,笑問道,“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容錦依舊道了聲謝,答道“婆婆喚我云瓷便好。”
這名字,還是進黎王府后管事嬤嬤為她改的,也是自那時起,她踏上了與從前十六年毫無干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