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姑娘,你只管安心在此處住著,若是覺著有什么不妥的、又或是有什么想要的,大可以提出來”
蘇婆婆和藹可親地說著客套話,神情不似作偽,但容錦還是聽出了弦外之意,那就是自己需得老老實實呆在此處,別想著踏出別院。
她對此不算意外,認認真真地應了下來。
見她這般乖順,蘇婆婆眼中的笑意真切了些。
說話間,商陸提了個食盒回來了。
他看起來步履匆匆,但手卻很穩,其中的各色小菜、糕點整整齊齊,就連那碗粳米粥都分毫未灑。
興許是怕她不自在,蘇婆婆并未久留,說是若有事隨時吩咐。
容錦已經許久未嘗過正經飯菜,怕腸胃難以克化,只敢先喝些粳米粥。她慢慢咽下軟糯的清粥,看著院中大好的春光,有生以來,頭回生出無所事事的感覺。
而宮中的沈裕,就沒這么閑適了。
向來待他和顏悅色的帝王這回大動肝火,險些摔了那方最愛的紫金硯,就差指著他的鼻子罵了。
沈裕就知道會有這么一遭,跪得干凈利落。
“朕叫你往黎王府,是想讓你看著點皇叔,免得他將這群新科進士作弄得顏面無存,丟朕的人。”蕭平衍尚未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氣得臉色發青,怒斥道,“你倒好,把自己的名聲賠上了”
“虧得朕與皇后還在為你打量婚事,太后也有意將明安郡主許配給你,滿京城的貴女由著你隨便選,你竟如此糊涂”
昨夜沈裕一走,進士們看出不對勁,紛紛告辭。
有沈裕的把柄在手,黎王懶得同這些窮酸書生折騰,沒強留人,只是轉頭就令人傳消息出去,說沈相從王府領了個美人回去,打定主意要拖他下水。
蕭平衍得了這消息后憋了一肚子的氣,早朝之后便將沈裕叫來責罵,甚至沒給他辯解的機會,直到皇后遣人送了盅銀耳燕窩羹來,才稍稍緩解。
沈裕將昨夜種種悉數道來,又道“自今科進士們于花萼樓題詩譏諷,黎王就鐵了心要清算一回,臣若不遂了黎王的意、擔了這怒火,他們必不可能全身而退。”
“于臣而言,流言蜚語傷不著根本,過段時日也就揭過去了。”
“可您自登基后,重振科舉,扶持清流,總不能真叫他們都折進去。”
黎王這些年橫行無忌,靠的是先帝的縱容,蕭平衍心底看不上自己這位皇叔,可也不敢在根基未穩的時候,對這些個皇室族親動手。
而黎王此舉也不單單是為了爭一時意氣,究其根本,是不愿看蕭平衍扶持起那群尋常出身的士人罷了。
蕭平衍逐漸冷靜下來,清楚沈裕的話有幾分道理,放緩了語氣“太醫令說你近來舊疾復發,就別跪著了,先起來吧。”
沈裕謝了恩,這才按著冰冷的大理石地磚,緩緩起身。
他在漠北那幾年傷了膝,又因未能及時救治,以致于成了頑疾。這幾年雖精心調理,能行走,但每逢冬日或是陰雨天,總難免復發。
關節處如有蟲蟻啃噬,嚴重時更是難以行走。
蕭平衍見此,神色也和緩下來,嘆道“罷了。”
“皇叔那里,朕這回不會輕易饒過。至于你那婚事”蕭平衍頓了頓,無奈道,“就先緩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