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泛起些說不出的滋味,垂下眼簾,無意中瞥見院角原本郁郁蔥蔥、姹紫嫣紅的那叢花竟有些枯了,驚訝道“我記得昨日還好好的”
長風端著藥碗從房中出來,湊巧聽見這句,解釋道“小蕊偷懶,昨夜將浸過銀針的水潑在這里。”
哪知不過一夜的功夫,原本開得好好的花便蔫了,看樣子八成是活不了了。
容錦昨日親眼見過那黑了一半的銀針,知道興許帶毒,但著實沒想到竟會這般猛烈。
蘇婆婆皺了眉“怎么就慣得這般懈怠去知會阿萍一句,叫她也領罰去。”
如今別院留的都是阮家舊仆,多年交情,蘇婆婆平日又是個好說話的,規矩并不嚴苛。只是適逢沈裕病倒,還敢不上心,算是觸了她的霉頭。
容錦往茶房去,依著長風的傳話沏了壺龍井。
這是開春時江南那邊送來的貢茶,適逢沈裕成了件漂亮差事,也還沒出黎王府的事情,圣上便賜了一斤給他。
沈裕不愛龍井,一直放著沒動,也不知今日怎么就想起來了。
小葉在壺中舒展,淡淡的清香蔓延開來。
容錦端著朱泥紫砂掇只壺踏進內室,只見沈裕斜倚在床頭,墨發未曾束起,隨意披了件月白色的外衫,帶著些漫不經心的慵懶。
他的氣色仍舊算不上好,但至少不似昨日那般灰敗。
再開口時,聲音也仿佛了清冽些“你仿佛有些失望。”
容錦不明所以“什么”
沈裕并沒接容錦奉上的茶,目光定在她眉眼間,不疾不徐道“見我還活著。”
茶水的熱度透過紫砂杯壁,有些燙手。
容錦震驚之下險些沒能端穩,但很快平靜下來,緩緩道“奴婢沒有。”
她沒露怯,只是低眉順眼地跪在那里,一派溫順模樣,通身上下唯有鬢上那朵薔薇添了三分艷色。
沈裕撐著額,看出些端倪“是蘇婆婆叫你來的”
容錦神情中添了些局促,頭更低了“是。”
她仍舊捧著那盞熱茶,素白的手,指尖微微泛紅。
她今日穿的是鵝黃色的交領上襦,肌膚瑩潤,系帶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肢,長裙在地面鋪開,像是朵幽靜盛開的曇花。
但因著他的逼問臊眉耷眼,蔫兒了一樣。
沈裕也知道蘇婆婆心中想的是什么,盯著容錦看了會兒,忽而覺著自己同這么個小姑娘計較挺沒趣的,何必非要叫她難堪
他示意她將熱茶放在一旁“此事是蘇婆婆擅作主張,我并未想過為難你,你也不必時時在此伺候,回去就是。”
沈裕還記得那夜,容錦被那加了藥的酒折磨得險些神志不清,仍舊竭力離自己遠遠的,并未想過攀附。
便以為容錦聽了此話,會如釋重負地離開。
可她并沒動彈,只是極輕地說了句“沒有為難。”
沈裕要去拿茶盞的手一頓,眉梢微抬“你說什么”
“奴婢說,”容錦咬了咬唇,仰頭看向沈裕,“奴婢不覺著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