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錦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她以往抄佛經是為了安心,可有些事情問也無用,不如不問。
出仙人廟,容錦扶著謝秋桐上馬車,駕車那護衛收了腳凳后,卻并未立時驅車回程,壓低了聲音回稟道“這一路上,似是有人跟隨”
“但只是遠遠地跟著,仿佛并無惡意。”
安十并非尋常護院,謝秋桐信得過他的判斷,皺起的眉頭稍稍舒展,隨后看向容錦。
容錦抬手揉了揉眼皮,輕輕應了聲“興許是隨我來的。”
除卻頭回往如意齋,她出門時,沒再問長風要過隨行的侍衛,而商陸身上擔著差使,也沒再陪她。
但容錦心中明白,沈裕不可能放心她獨自出門。
明面上沒有,暗地里八成也有人跟著。
她今日在街上七拐八拐地閑逛時,已經有所覺察,如今這護衛的話算是徹底坐實了這一猜測。
得了她這句,謝秋桐并沒尋根究底地追問下去,只是吩咐回城。
各有心事,一路無言。
只是進城沒多久,隱約有嘈雜聲傳來,聽陣仗,似是有不少人聚集。
馬車被堵了去路,只得暫且停下。
“沈相下令,當街問斬曾欺上瞞下、貪污賑災錢糧的官員”安十的視線越過一眾群情激奮、叫好的百姓,頓了頓,又低聲道,“還邀了湖州那幾姓大族的家主觀刑。”
夏日洪水淹了良田,幾乎顆粒無收,冬日百姓的日子更為難過,
還有人早早地囤糧,想著奇貨可居能趁機賺上一筆。
沈裕先前意欲令這幾姓大戶開倉賑災,以渡時艱,可大都是推三阻四想著敷衍搪塞。
如今特地將人請來,說是觀刑,實則與震懾無異。
斬首臺上的一位知縣,本就是元氏子孫,上了年紀的元老爺子哪里看得了自己親侄子尸首異處,雖被強壓著落座,可才見著旁人的血,就已經兩眼翻白昏厥過去。
沈裕翻臉翻得毫無征兆,呂嘉得了消息時,已來不及氏族透漏。
觀刑的其他幾位也沒好到哪去,皆是面無人色,抖若篩糠。
他們手底下誰都不是清清白白,可像這樣鮮血淋漓的場面,卻實在是頭一回見,被濃郁的血腥氣熏得幾欲作嘔。
再一看不遠處安靜品茶的沈裕,總覺著這個瘋子像是也準備將他們按在斬首臺上。
容錦挑開車簾看了眼,望見了高臺上觀刑的家主們的狼狽模樣,也見著了好整以暇的沈裕。
他并沒著那身絳紫色的官服,穿的是尋常樣式的白衣,身披鶴氅,隱約可見膝上放著個手爐,用的是她縫制的天青佛蓮罩子。
乍一看,就像是個文弱書生。
容錦嗅到血腥氣后,隨即放下簾子,怕這味道熏著謝秋桐“看樣子,一時半會兒完不了,還是繞路吧。”
謝秋桐拿熏了香的帕子按在鼻下,應了聲。
只是馬車才掉頭,沒走兩步,就又停了下來。
長風的聲音隨后傳來“奉沈相之命,來請容姑娘。”
謝秋桐面色微沉,但卻并無驚訝的神色,顯然是早就知曉她的來路。
容錦對此也并沒多少意外。
畢竟她來歷不清不楚,若謝秋桐當真毫無防備,就能同她推心置腹,又豈能在宮中活下來,又開起這么個鋪子
兩人心照不宣,只是誰都沒有挑破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