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殷九弱淡然澄澈的模樣所驚住,謝弱水久久未有發聲,爾后沉聲詢問
“你以為既定的命運,因為你的到來就會大發慈悲而改變”
“是否改變,”殷九弱抬眸,眼中滿是清正之色,“也要試了再說。”
謝弱水眼眸恍惚,眼前似乎重現當年送殷九弱離開魔界去凡間的畫面,小小的孩子一身青衣,還未走出魔界就被帶去了三十六重天。
她以為殷九弱習慣了在扶清身邊當被照顧小孩,就從來不會真的想要負起什么責任。
難過的時候大哭,開心的時候想要更多,始終會只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可這個孩子熬過了身為工具的命運,回到魔族,將她母親留下的爛攤子抗起來。
明明是個孱弱敏感的孩子,卻總想著做更多事。
她所認為柔軟平凡的孩子,其實是個犟種。
在很久以前,她不明白為何魔族的人甘心追隨殷九弱,如今倒有幾分了解了。
他們并不因為殷九弱施威壓人而忠心追隨她,而是因為這個孩子總想保護別人。
“九弱,”謝弱水難得看出自己孩子的性格,倔強得要命,也善良得要命,“我知道我的話沒有任何份量,只是希望你就此回魔界,安安穩穩地過下去。”
“安安穩穩地過下去,這幾千年來你就是這樣過的”殷九弱勾著唇笑,矜貴眉宇間盡是不羈神色,耀眼得緊,“謝弱水,你告訴我這幾千年來你過得很好,對不對”
謝弱水頓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明艷招搖的面容掩下萬般情緒,只能強行淡淡地說
“是,我過得很好,從來沒有后悔過。”
“好一個從來沒有后悔過,”殷九弱祭出日月金輪,發出一道耀眼金光將謝弱水身下的死海劈開一道空氣墻。
嘩啦啦的水聲響徹寂靜了千萬年的神獄,刑獄腐蝕之力被這流星般的耀光擊打得無處遁形,似哭似笑的低語有那么一瞬間的寂靜。
“謝弱水,死海海底的是母親的墓碑,那么你鎖住的人又是誰”
殷九弱看著海底被鎖住的人,海藻般的長發將她的面容遮住,只
依稀能看見對方優美流暢的臉部輪廓。
她沒見過自己的母親,最多看過幾副不甚清楚的畫像,但她直覺這是自己母親的身體。
謝弱水仍然端坐在高椅上,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半黑半紫的長發散落將她的眼睛遮住,叫人看不出任何神情。
兩個幾千年不見卻有著最親密血脈的陌生人,就在這樣詭秘凋敝的氣氛中對峙起來。
海里那具美麗年輕的身體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會睜開眼與她們一家三口重聚。
見謝弱水答不出話來,殷九弱更是知道自己說中了,所謂深居簡出高高在上的司獄大人幾千年不離開神獄,不過是在神獄里陪著一具毫無生機的尸體。
還去魔界盜來一塊墓碑,也不知有什么用。
現在看來她給徒弟取名謝無霜,更是不知道有什么深意。
“你想復活魔尊嗎”
謝弱水抬眸看了看殷九弱,嗓音里藏下無邊的恨意與難消的眷戀。
孤不知道,孤只是不能接受這么可恨的人,簡簡單單地消失在孤的世界里。”
殷九弱點點頭,意外覺得這倒是十分符合謝弱水的性格。
“所以你將殷拒霜鎖在神獄的死海底,卻叫我不要追查過去,最好一輩子懵在鼓里,”殷九弱輕輕挑眉,溫潤如玉的面容浮現幾分嘲笑,“這就是你所說的認命未免太道貌岸然。”
每個人都在勸旁人不要執著,不要追尋真相,可每個人都忍不住揭開屬于自己的真相。
所有人都在天命所賜予的牢籠里,勸解別人安居一隅,自己還拼命想要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