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正值冬日,千里原野籠罩在一片蒙蒙細雨之中,城外東方載日之山的山原上已經凝結了一層冰霜。
謝弱水本以為冬天寒冷不會有多少凡人出現在街上,哪里知道這些人個個裹得跟大粽子一樣,臉上帶著狂熱的神情,一起往同一個方向跑去。
“快快,殷畫師今天只能畫半日,去晚了就來不及了。”
“帶上銀子沒有,一張年畫一文錢,咱們家今年需要三張,要不要多拿點錢給殷畫師”
“千萬別多拿,殷畫師不收的,一張年畫一文錢,你多給了殷畫師反而不給咱們畫了。”
隨著人流往那個什么畫年畫的地方走去,謝弱水抱著消遣找樂子的心態,視線越過人群落在粗布衣服的年輕畫師身上。
那個姓殷的畫師手拿畫筆,蘸上幾筆顏料,下筆如有神,很快就畫好一張年畫,收下一文銅錢。
謝弱水饒有興致地觀摩,這畫師長得清秀干凈,烏黑長發只用竹木簪起,一雙桃花眼脈脈含情,說話的聲音溫柔似水,周圍圍著偷偷看她的小姑娘真不少。
而且一張年畫用的紙張和顏料都還挺多,姓殷的畫師穿著破爛衣衫,還只收一文錢。
真是個貧窮又有趣的人,長得還不賴,謝弱水躍上一旁的青瓦屋檐,一邊給自己涂著大紅豆蔻,一邊思索著要不要強搶民女。
她托著腮,媚眼如絲地盯著殷拒霜,小模樣長得真不錯,清透澄澈,還會畫畫,她最喜歡會畫畫的人了。
圍觀的人始終不肯散去,殷拒霜畫了一張又一張年畫,突然感覺頭上輕微疼了一下,她順著陽光的方向看去。
只見一個身著華服錦衣的女子正坐在青瓦屋檐上,笑意盈盈地望著自己,一雙纖細的腿晃來晃去,像是一只頑皮可愛的小云雀。
女人的容貌太盛,妖媚絕艷,如一簇熱烈綻放的垂絲海棠,引人遐想,她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本來跟小畫師對上了眼,謝弱水正要柔柔地拋個媚眼,哪知道這小畫師像是看見平常的景色一樣,立刻就移開了目光。
她心底的怨氣一下涌了上來,今兒個到底是什么日子,一個太初神尊忽略她就算了,凡間的小畫師也敢這么不把她放在眼里。
正想再扔一顆小石子砸向殷拒霜,謝弱水就看見好幾個年輕姑娘扭扭捏捏地來到殷拒霜身邊,猶豫著羞澀開口
“殷畫師,除了年畫你可不可以畫一點別的”
殷拒霜神情溫柔,完全將謝弱水拋之腦后,“你們想要什么畫”
“可以過幾天來我家里給我畫幅畫嗎我想在成親前留下幅畫給爹娘。”
旁邊的兩個姑娘也跟著羞羞答答地應和,“拜托你了殷畫師,你也知道長御洲會畫畫的人很少,求求你了。”
“我們可以出更高的價錢,只要你能來。”
“但在下最近的時間并不寬裕,幾位還是另尋他人為妙,”殷拒霜將畫
筆放進筆戲中,沉靜淡然地回答道。
“那殷畫師什么時候才有空啊”幾個小姑娘失望地看著殷拒霜,“你都好幾年沒來長御洲畫畫了,下一次又不知道要等多久。”
殷拒霜理了理粗布衣衫,但笑不語,只是略微抬頭往青瓦屋檐那兒看了看,結果那抹半玄半赤的身影早已不見了,徒留一地海棠碎花。
余下排隊需要年畫的人還有很多,殷拒霜不明意味地輕笑半刻,換了一支新的畫筆,再次開始畫那些錦鯉、大胖娃娃的年畫。
一年一次的畫年畫活動結束,殷拒霜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撿起他放在桌上的銅錢放進兜里,再長長地伸個懶腰。
已經是月上中天的時辰了,在接近冰天雪地的室外坐了一下午,她也只是臉色微微白了一點,那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依舊熠熠生輝。
收拾好畫畫的東西,殷拒霜背上包袱,外面裹著件蓑衣,便徑直往長御洲邊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