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燈豁然開朗。
張等晴琢磨他的體悟“我們在江湖里長大,江湖最大的規矩是道義,道義不為財富和地位左右,現在到顧家來,人還在廟堂門外,保不準以后就被拉著掉進去了。顧家的規矩廟堂的法度,跟尊卑綁定得深深的,尊卑說白了就是權力大的碾壓小的,這套話術你現在就在學,了解之后用它保護好自己就夠了,但不要把它當迷信崇拜。”
他說到后面自己都懵了懵,沒想到自己能憋出這么有內涵的鬼話,難道應了橘生淮南為橘、橘生淮北為枳的老話那他這人形橘長得是真快,太哇塞了。
他看一眼顧小燈,顧小燈在思考,思考得很用力的樣子。
隨后顧小燈認真地點點頭“哦哥你就是想告訴我,在顧家生活要隨機應變同時不能亂變,不觸更尊的霉頭,不向更尊的討好,而且不找更卑的茬,不取更卑的樂,最重要的還是照顧好自己。”
張等晴震驚了,心想自己說的鬼話他真聽懂了好嘛,根本難不倒他
他猛點頭“對對對,哥說這么多廢話重點就這樣你小子,呆歸呆,該靈的時候一點也不含糊”
顧小燈嘴癟了“因為咱倆現在就是這關系嘛這里尊少卑多,他們故意讓你當我身邊的仆人,你在勸我不要因為你跟他們把關系處壞。”
張等晴又笑了,忽然體會到了一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欣慰,看來他們都是橘生淮北則為枳的橘,這就很好,形勢比人強,順應新形勢,順心和反骨都是手段,目的就一個愛護好自己,少傷身少傷心,這歲月也就高高興興地過去了。
祝彌小憩回來,原以為會看到一個繼續蔫吧的顧小燈,誰知道一會功夫他又元氣滿滿的,身上那股特別的陽光勁兒絲毫不減。
顧小燈坐得筆直,眼眶有殘余的紅,顯然是哭過,眼神卻愈發清澈澄亮“鐵門神,我們下午照舊講尊卑、認規矩、學禮儀嗎”
祝彌靜了靜,差婢女拿來一套騎服“顧家文武兼修,上午習了文,下午該適當錘煉筋骨。您與四公子同齡,身量比他單薄一圈不止,武術功課更要抓緊。”
顧小燈眨眨眼睛,扭臉看了看張等晴,他來自江湖,身上不可避免地有武林的影子,雖然是骨架稚薄,但不是手無縛雞之力,武術功課對他而言比文課刺激有趣多了。
待收拾完畢走出小院落,祝彌端著臉帶他到了東林苑的練武場,果然進場先論述一番君子六藝的騎御,說完才帶他去馬廄。
祝彌莫名希望他吃點癟,消消身上那股燦爛的明媚勁“您會騎馬嗎”
“應該會吧。”
“什么叫應該”
“我騎過牛,騾子,小毛驢,豬也騎過。”顧小燈自信且有干勁,“都是和小動物打配合,騎馬應該沒什么問題。”
祝彌無言以對“”
他有些想問,騎豬是什么體驗。但他要忍住,忍一忍就忍了。
他重振精神,嚴厲地講解騎馬的要點,顧小燈連連點頭,邊聽邊看馬,一眼相中了一匹栗青交雜的雜色馬“那匹有荷葉花紋的馬看著真有精神,我能騎它嗎”
“什么馬有花紋”祝彌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看清那馬之后第一反應是先觀察它的雜色,還真發現馬腹到馬背的毛色有些像荷葉,葉柄是秋季的枯萎栗色,傘蓋卻是富有生機的大片青色,越看越像一支在枯枝上長出大傘蓋的荷葉。
在顧家隨侍這么多年,他和馬的主人都沒有發現這個細節。
“我能騎它嗎”
祝彌回過神來,轉頭看到眸子亮晶晶的顧小燈,慢了一拍地搖頭“那是四公子的坐騎,和他一起長大、由他馴服的千里馬,馬和人一樣有脾性,怕是會沖撞您,我替您選一匹溫順的馬駒吧。”
顧小燈有些遺憾“好吧,那我不騎,去摸它兩下可以吧”
“您可以試試,小心它嚼你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