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住了,莫名又覺得安心,索性靠在顧小燈肩頭,如張等晴走之前所說的,掂量,反復掂量。
顧小燈拍著他脊背,絮絮叨叨地閑話“樹杈子,你還沒告訴我為什么幫我取山卿的名字呢,有什么好含義嗎”
“一己為山,一己為森,就是這樣而已。父王要是給你取名,無非就是那些寄托他愿景的附庸俗名,母妃要是給你取名,也不過是遵循上位者喜好的風雅爛名,讓你自己取,你又取不到比小燈更開心的名字,不如我自作主張地給你安個自由點的假名。你不喜歡新名字,不喜歡新身份,怨怪我就夠了。以你現在的尊卑位置,你也只能怪一怪我,怨恨不了他們。”
顧小燈聽震驚了,扳著顧瑾玉的肩膀直視他“哇,你還是你嗎顧森卿你居然能跟我講這么多還這么坦陳去了趟外面,轉性啦別嚇我哦。”
顧瑾玉只是用他那雙幽深的眸子看著他,不像以前那般總掛著慣性的微笑,冷漠就是冷漠,陰郁就是陰郁,厭世就是厭世。
他低頭靠回顧小燈的肩膀“你就當做是吧。”
顧小燈心里是聽取蛙聲一片,他喜歡顧瑾玉如今的松弛和坦誠,這很好,不用粉飾什么。
什么是兄弟這才是真兄弟啊
顧小燈來勁了,繼續擁抱他的好兄弟,抱著晃晃,又小聲問了他“你為什么突然去外州隨軍啊,是父王強迫你去的嘛”
“是,也不是。他喝令我去,但我心里也想。我到外面去,想要親眼看看三哥選擇的路。”
顧小燈豎起耳朵,他就知道顧瑾玉和顧平瀚的兄弟情很擰巴,大概是寄托著仰望、嫉恨、蔑視、又惺惺相惜、榮辱與共的互為取補。
“父王知道我在怎么想,知道我在看,知道我在學,所以他讓我去親眼看看,不管三哥怎么掙扎,最終也只能掙扎在顧家的圈子里。三哥掙脫不了顧家,父王便借著他,讓我不要癡心妄想逃脫顧家的控制,沒有人能離開錯綜復雜的權勢羅網。”
顧瑾玉把半身重量放在了顧小燈身上,低低道“山卿,我們都在這里,不知要花多少時間,才能熬走這索然無味的成長。”
顧小燈驚呆了,他又扳正顧瑾玉與他直視,大哇特哇“兄弟,好兄弟”
顧瑾玉“”
“怕什么啊。”顧小燈大力拍打他,把他拍打得短馬尾直晃,“我們這么年少,時間多的是要花多少時間就多少啊,肯花時間才是最重要的”
顧瑾玉望著他,正想一笑,花燼從窗外飛來,敲敲窗扉。
“父王要我過去了。”顧瑾玉起身,身上的少年意氣和沉沉死氣交
錯著,我至少會有半個月時間忙碌,你只管安心學功課,在這里要是吃了虧,盡量去找祝彌。”
他已經要往外走了,又折身回來彎腰摟住他“我給你的那支發簪,記得常用,奉恩不讓你戴,你便試著用公子的權威壓一壓他,這不會傷到他們。我以前和你說過的話依然不變,離葛東晨遠一些,需要親近誰人時,就找關云霽。”
“還有”顧瑾玉有些陰沉地將他抱緊了些,“離蘇明雅遠一點。”
顧小燈的修習日子平靜了下來,不知道是否因為葛東晨前頭幫他暴力敲打了那些欺凌他的人,這幾天他的生活極其平靜,平靜到讓顧小燈都有些不適應。
他向來擅長隨遇而安適應環境,之前有人來和他過不去,他不痛快地與之斗智斗勇,每天到學堂來都揣著十足的精神勁,和明顯發散惡意的霸道同窗斗志昂揚地抬杠,現在沒人來招惹他,他便慢慢松弛下來。
而后他發現一個不容小覷的問題,其他人若是不來挑釁使絆,那他就徹底與人絕緣了。身處學堂的集體中,其他人都成群各自為伴,就他孤單單一個人,書童又自認下人,從來不肯和他交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