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禪嘆了嘆。
蘇明雅風聲鶴唳,為一聲佛像下的嘆息搖搖欲墜。
“罷了,公子先起來吧,你想問的,我清楚了。”
蘇明雅灰暗的眼睛亮起些許,此時他遍信神佛,若是來了妖魔,只要能給他解惑的,他也都信了。
“公子想問的那盞燈,此時不在這時空,不在這紅塵之中。不用再尋找了,公子,放棄吧。”
蘇明雅起身到一半,耳邊嗡嗡,險些再跌回冰冷的磚面上,九禪用力地扶穩了他,沒有給予這個臨陣入門的信徒仁慈,而是如當年一樣不喜不悲,蒼涼地再贈送他一個預言。
“公子,你的命燭長明,只是從今以后,你的心燈怕是長滅了。”
蘇明雅踉踉蹌蹌地走出佛堂時,天銘十七年的除夕結束了,皇宮方向傳來厚重的鐘聲九響,無情地宣告改朝換代,屬于蘇明雅的燈滅歲月也開啟了。
他無法接受九禪的解答,更無法承認已有的現實。
趁著此時蘇家內碌,蘇明雅強撐著出了蘇府,去往了摘星樓。
路上風雪灌耳,顧小燈的聲音在他腦海里不定時地回響。
今年冬天似乎格外冷
是的,很冷。
蘇公子的手又捂不熱了
是的,很冷。
來到摘星樓,寒霜覆蓋了天地,蘇明雅走一步,便有一聲屬于顧小燈在此處的記憶鏘然回響。
顧小燈的欣喜,笑容,活潑,明媚,都回響在此時腳下的沉重和漆黑里。
霜雪般的徹骨冰冷在踏進明燭間的剎那飚到頂峰。
不久前這里藏匿著獨屬于他的顧小燈,是籠中金雀,也是掌上明燈。
現在雀兒沉了,明燈熄了,它不該再叫為明燭間,應該是陰曹府。
蘇明雅無意識地撫過顧小燈待過的每一個角落,末了抱著顧小燈遺留在明燭間的寢衣,著魔了一樣地貼著那冰冷柔軟的布料。
顧小燈跟著他前往白涌山的前一夜就穿著這身寢衣,彼時他抱著他入睡,顧小燈的長發散在枕頭上,每一縷都是宛轉多情的弧度。
大約因為知道那是臨別之夜,于是他把顧小燈牢牢抱在懷里,一直吻到他喘不上氣,顧小燈發著微抖埋頭貼在他懷里,呆頭呆腦地黏著他“蘇公子是親我的行家,我都躺著了,腳還是軟了。”
蘇明雅唇角揚起,繼而抿平。
新年的雪粘在摘星樓的檐角,逐漸融化成雪水,一滴滴落到了明燭間的窗臺上,水聲喚醒了蘇明雅失智的恍惚,他沒事人一樣走到了窗臺,今夜就像冬狩那夜,滿天無星,他垂眼看向底下底下一瞬不是數十丈的高空,而是狹小的一口池塘。
蘇公子,救救我
腦海里傳來顧小燈可憐的哀哀啜泣,蘇明雅下意識地握住窗臺,上身傾出去,想再次跳進那池水里。
他想跟顧小燈道一句“新春吉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