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慕幾年的人,當日白天還言笑晏晏地握著他的手耳鬢廝磨,當夜就能冷酷地把他送到別人手上,再言笑晏晏地同別人一起評斷他相貌,嘲諷他低賤。
他竟然能把變臉功夫修煉得這么出神入化。
顧小燈想了又想,還是飄了過去。
他飄到一個相當熟悉、又大不相同的地方,他能認出這地方是遵照著廣澤書院里的竹院所建,只是大了數倍
不止,華麗又氣派,優雅又雍容,一如蘇明雅過去帶給人的感覺。
至于現在,不過是一團散發著腐爛氣息的敗絮。
顧小燈飄到蘇明雅身邊時先嚇了一跳與前面兩人不同,蘇明雅不是在服用他的藥,而是在放血。
這清幽雅致的里屋里只有蘇明雅一個人,沒有點燈,沒有開窗,但有一架晶瑩剔透的新的水晶缸,裝在里面的海月水母悠悠地浮動,不時發出一縷微光,如此微薄地支撐成這偌大寶地的深夜光源。
蘇明雅安靜地坐在小桌前,垂著一只左手獨坐,鮮血從手腕上的一道口子緩慢但不停地滴落,地上已有了一小攤血泊。
他還有呼吸,眼睛也沒有閉上,看著不像是神智不清的樣子。
顧小燈看不懂,更不明白他在做什么,為什么這么放任著身體里的血流走。
這很傷身。
他曾經在私下里悄悄喂了這個人兩年的藥血,好不容易才把他的身體調養得脫離了天生病弱導致的危弱,脫離了哮癥不定時發作的窒息。而一具康健的身體本就是蘇明雅的愿望,他也確實珍惜來之不易的康健,可眼下是在做什么顧小燈一點也不懂自毀根基。
難道蘇明雅是被什么歹人弄傷了,一時叫不到仆從,腦子沒反應過來,才呆滯在這兒任由放血
顧小燈杵到角落里,想了一堆最蠢的可能性,仍舊無法解釋蘇明雅為何連最簡單的傷口包扎都不做。
正想著,微光中的蘇明雅忽然低低地開了口。
“小燈。”
顧小燈歪著腦袋望去,不太確定蘇明雅能不能看到他。
他只是一聲不吭、一動不動地飄著。
“你怎么這樣傻。”
蘇明雅忽然輕聲說著。
顧小燈不太贊同,心想,連一道小口子都不懂得包扎的混賬有什么資格說他
罷了,送出去的東西潑出去的水,蘇明雅要怎么處置那是他的事。
顧小燈飄過來是想看一眼蘇明雅是死是活,既然他看起來不像蹬腿的樣子,那就算了。
他閉上眼試著和蕭然溝通,沒有等到蕭然拉他回去,他主動提前飄走了。
他沒想同蘇明雅吭一個字的聲,即便蘇明雅很可能聽不到。
這四次飄蕩,在顧小燈感受到的時間流速里,不過就是一刻鐘的功夫。蕭然沒有告知他飄去的時間點是何時,他也沒有意識到幻境一秒,現世過了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