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玉穿著軍服位列眾臣第一排,面不改色地與所有人笑談,觥籌交錯和刀光劍影都是他習以為常的主場。
不遠處蘇家三姐弟都在,顧瑾玉的眼睛轉到蘇明雅身上時,平靜溫和得不可思議。
他甚至主動倒了一杯酒,在眾目睽睽之下微笑著走去“蘇大人,別來無恙。”
蘇明雅端起酒杯,也笑著一舉“顧將軍,恭賀凱旋。”
兩個人言笑晏晏地互相敬酒,一個如利刀,一個如明玉,絲毫看不出劍拔弩張的端倪。
蘇家為首的文臣派別與顧瑾玉為頭的武將陣營看了一會自家的頭兒,紛紛心照不宣地互相笑談,和睦得像一窩異父異母的手足。
顧瑾玉微笑著說了一會,斟酒時歪過腦袋,斜睨著蘇明雅輕聲“小燈的血好喝嗎”
這話又輕又快,掩在喧囂的鬧宴背景聲里,卻如爆竹一樣炸在蘇明雅緊繃的神經上。
顧瑾玉將兩人之間的最后一杯酒一飲而盡,低笑著又說“再烈的美
酒都不如一杯迷魂湯醇厚,蘇大人,你說是不是”
蘇明雅的眼皮動了動,顧瑾玉已揚長而去,轉身走向岳家的列座。
本作者今州提醒您最全的萬人嫌落水后盡在,域名
他掠過靠前的老家伙們,坐到了那改名叫岳遜勇的小青年身旁,還沒開口,岳氏家徽下的關云翔便嚇得哆嗦。
顧瑾玉一杯一杯地勸酒,指尖敲著桌面,大手猶如一只張牙舞爪的蜘蛛,“岳遜勇”勉強笑著,喝到第七杯時,坐在離他不遠、始終低著頭的仆從打扮的青年忽然伸出手,逾矩地按住了顧瑾玉還要親自斟的酒壺。
青年恭敬地低著頭“顧將軍開恩,岳大人不比您海量,再飲下去夜間怕是要吐得翻江倒海了。”
顧瑾玉慢條斯理“可以,那就多練,你這護主的忠仆,不妨坐上前來,你同我喝幾盅。”
昔日高傲的關家嫡子、今日低眉順眼的“忠仆”平靜道“小人卑賤,豈敢和大將軍同桌。”
顧瑾玉不吃這套,他也低頭去,溫聲細語“豈敢,論血統與出身,我才是卑賤中人,你才是世族貴胄。”
夾在兩人中間的關云翔抖著手又舉了酒杯,試圖化解窒息的氣氛,可惜他就是硬喝到腸穿肚爛也無法,還是高座上的女帝開口,群臣共賀北征勝利與新歲太平,顧瑾玉和關云霽才在人聲鼎沸中冷眼背道而馳。
一場朝宴在回蕩不休的新歲鐘聲里結束,顧瑾玉直截了當地攔在了女帝回天澤宮的必經之路上。
女帝順勢召他到了御書房,擺開連夜徹談朝務的架勢“瑾玉,你來得正好,朕擬了幾封折子和詔書,有關顧琰的定罪詔、你的封賞詔云云,昭告之前當有更謹慎的說辭和造勢,尤其是你和顧家之間剪不斷的關系,你來看看,也提意見。”
“陛下心如明鏡,心細如發,一切由陛下定奪就是。”顧瑾玉推開公務,毫不留情地直白道,“陛下金屋藏嬌,臣無異議,但臣想見一見養母安若儀,還請陛下通融。”
女帝一貫平靜的臉上出現短暫的波瀾,君精臣明,都心知肚明,也都爐火純青地演著循環往復的明忠戲碼。
顧瑾玉是在距離天澤宮不遠的永年宮里見到的安若儀,被高鳴乾脅迫著在外顛沛流離將近兩年,安若儀本就久病難醫的身體雪上加霜,一旁的顧如慧也比當年更薄了一圈,細骨伶仃似風箏。
安若儀見到他時,臉上浮現了細微的震動,人是枯槁,無甚生趣的。
顧瑾玉想單獨同她說話,顧如慧一如往常地擋在了安若儀面前“一家子骨肉,何必分獨與眾母親病體難支,我還是在她身旁為好。”
顧瑾玉漆黑的眼眸看向顧如慧,不打招呼便撕開旁人痂疤“二姐,關家的滅族之夜好看嗎兩年奔波的代價,值得嗎一生自甘獻母,滿足嗎”
顧如慧顯然沒預料到他開口便是屠刀似的劈砍,定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