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因此承擔什么后果,付出什么代價嗎”
屋外陰影里,顧瑾玉聽到這句話,心臟瘋狂地鼓噪起來。
他好關心我。
好疼我。
接收到眼色的奉恩委婉地轉達“也許有,您是關心四公子嗎”
圓滾的被窩里傳出小小的捶床聲,聲音斷斷續續“我是想著,能不欠他就不欠,他是混賬東西,虧欠混賬,叫人生氣。”
豎著耳朵的顧瑾玉一動不動,木愣愣地半跪著,起不來了。
“算了,還是不找他了。”
他聽到里屋里傳來顧小燈輕聲的嘆息。
“我既不想欠他,也真不想見他。”
顧小燈一旦生病就好得慢,此次外傷倒也罷了,但墜水泡了不短時間,風寒病得不輕,遑論還有頗受打擊的心病,便足不出戶、被小心翼翼地藏在學舍里養了十天。
奉恩和奉歡都強忍著不過分注視他世間竟有非神非鬼的奇事如此,有人一夜之間橫跨七年歲月,一切分毫不改,落后于歲月,又領先于宿命。
七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足以滄海桑田
,但足以改天換地。
這七年里的顧家由舊到新再到舊,所有人都習慣了與顧琰在位時截然相反的日子,但在顧小燈昏迷的那二天里,顧家內部迅速調整,硬生生把日子扭轉成了天銘十七年之前的高壓模樣。
因這顧家的主人,那個在二天里瘋瘋癲癲的定北王說“他很害怕。不要在他病沒好的節骨眼嚇到他。”
于是眾人圍繞著東林苑連夜連軸轉起來,被歲月磨礪了七年的故人們努力把自己變回當初的年輕模樣和神情,原本憂心忡忡地擔心自己變成熟的身軀裝不好年輕樣,但很快,奉恩祝彌等人互相審視,發現這并不難。
顧琰在位時,顧家上空便像飄著皚皚陰云,求生于烏云密布下的人們皮囊年輕,神情蒼老,相由心生,多數人就會過分地顯老。
七年前的滄桑精神,正好與七年后的身體面容相抵。
除了顧瑾玉,塊頭大了一圈還能用和小配接近的借口糊弄,但氣質著實是與當年不同,以顧小燈的敏銳,只怕一眼就能瞅出不對。
顧小燈回來的消息被嚴密地封鎖在顧家之中,就是顧家內部,知道此事的也鮮少。
顧瑾玉封鎖一切,像是如來翻手用五指蓋住齊天大圣,他既是在保護顧小燈,也未嘗不是在死死地藏住他。
和一頭護食的野狗沒什么兩樣。
顧小燈并不知道自己成了野狗眼中失而復得的寶藏,每天只是努力讓自己變得比昨天好轉一點,好早日出門逛逛,他實在不喜歡監禁似的生活。
但這回病得確實不輕,腳丫子一下地,走不了一會就頭暈腦脹、盜汗濕衣,剛醒來時只是發燒,隔天便鼻塞咳嗽,稍微咳得厲害點便是生理性眼淚直飚,自有記憶以來的十年,這是他第一次發覺作為一個藥人,病起來是有多難受。
顧小燈每天昏睡的時間便久了一些,時不時還會做些噩夢,夢見還在白涌山飛奔,到處是人馬和池塘;不時夢見葛東晨和關云霽兩人一起圍著他,耍流氓地上下其手;還夢到蘇明雅在摘星樓上,一把將他推下明燭間。